顾晚秋作为天之骄女,容貌才情俱是拔尖,与陆逸这样一个声名不显之人,显然不相匹配。
在顾晚秋看来,这场婚约是家族强摊给她的桎梏,是摧毁她命运的劫难。
自然而然的,退婚成了她抗争命运的唯一途径。
对她诸般行径,顾俨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者他对这个女儿的确溺爱,二来当初缔结婚约时陆逸是天之骄子,可后来情势大变,这场婚约的实际意义已然不大。
对顾俨之而言,背弃婚约的坏处,更多是陆家声名受损,而非是招罪了陆逸那无名之辈。
但这想法总会改变,尤其是今日这场盛宴之后。
“秋儿,你可否见过那陆逸?”
眼看顾晚秋面露决然,顾俨之轻叹一声,温声问道。
顾晚秋点头:“女儿早先曾见过一次,知晓他并非良人,因此才……”
“不。”顾俨之摇头,“近些日子,你可曾见过他?”
顾晚秋犹豫:“原本是打算见他一面,将那婚约之事说清楚。只无奈前段时日邀他相见,那人竟态度强硬。因此……女儿寻思缓几天,再约他商谈。”
顾俨之沉眉听完女儿叙述,垂眸稍作思量:“依为父看,你确该见他一见,未必只为解除婚约,权当了解此人秉性,探一探他是否值得婚配。”
“你……”
顾晚秋身子一震,面上露出哀色:“爹爹怎和那方嬷嬷一般口吻,难不成你也得了那陆逸好处不成?”
顾俨之被这气话噎得深叹口气,苦笑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此子未必如你想的那般不堪……”
他犹豫片刻,沉声解释:“今日生辰宴上,那陆逸也曾出席,他竟已脱离陆家,以道隐高徒身份露面。更是当众赋诗,引得满座皆惊。”
“为父看他诗情豪迈,绝非碌碌无为之辈!”
作为当朝右相,顾俨之性情深沉,素来不吝于夸赞。此刻虽仍语气沉凝,但言辞中隐露看好之意。
顾晚秋面露微惊,显然没料到父亲对陆逸有如此评价。
但她素来是执拗性子,仍咬牙沉首:“可他既无官身,也无门径,便是空怀才情也难以施展……”
“那倒未必……”顾俨之面露隐晦,“道隐此人,可非普通的化外游散之士。”
顾晚秋思虑良久,起身走到窗外,临窗眺望着西边落日:“女儿要嫁之人,当是堪比日月的雄伟丈夫。陆逸他……终究不是良配。”
顾俨之站在窗后,看着女儿神情决然,一时间稍有怔忡。
愣了许久,他终是幽幽一叹:“看来,是为父将你娇纵坏了,惯了你这心比天高的性子。”
他没再深劝,只兀自摇了摇头,便即离去。
……
夕阳西下,暮霭昏沉,偌大平王府里,却仍一股洋洋喜意。
今日府里未再饮宴,一家三口难得共用晚膳。
席间,宁毅兴致甚好,摇头晃脑极是嘚瑟。
今日一瓶香水惊煞世人,作为始作俑者,他自是心情上佳。
“母妃,这香露种类众多,你最喜欢哪种口味?”
“下回进宫与宫里嫔妃品茶闲谈,可得将这香露抹上。也叫宫里的娘娘们知晓,儿子亲自研制的这添香神物。”
一顿饭菜没吃两口,嘴巴却没停过,一直叨叨他那香露。
平王妃听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还需等到母妃下回入宫?只怕明日一早,整个皇宫里都要传遍那香露之事。要不得明日下午,宫里嫔妃们便要差人来问了。”
“哦?”宁毅两眼冒光,“这么说来,满宫城都要羡慕母妃,生了我这般孝顺孩儿?”
王妃又是噗嗤一笑,无奈摇头:“只怕你该担心,那些个娘娘们问你讨要香露,你该如何是好。”
“额……”
宁毅面色一变:“讨……讨要?”
王妃点头:“这香露可算女子至宝,那些宫中贵妇们听闻此事,岂能不差人询问?”
“完了完了……”
宁毅这下慌了:“可我只夺了几瓶,全都给了母妃……”
“夺?”
平王妃秀眉一挑,眸中精光一晃而过:“毅儿,该不会那香露,是你借花献佛吧?”
她故作思虑:“让母妃猜猜,是否是从那陆逸手中抢夺而来?”
宁毅自知身边侍卫早有通传,遮掩不过,忙也笑着点头:“孩儿并非抢,是讨要。那香露本是陆逸所制不假,可他听闻母妃生辰,便主动相让,成孩儿之美嘛!”
平王妃温笑道:“如此说来,那陆逸确是心思灵巧之辈!”
“那可不是!”宁毅指了指一旁埋头喝酒的平王,“瞧这千日醉,给咱父王迷得神魂颠倒。”
那平王爷嘿嘿讪笑:“咱也算吃人家嘴短,喝了他的酒水,自要给他说几句好话。爱妃,我看那小子心性甚佳,倒是堪造之材。”
平王妃悠悠点头:“只可惜……他已有婚约,否则……”
“咳咳……”平王呛咳两声,又笑道,“爱妃以为,今日所受贺礼,哪一件最为称心?”
“那还用说?”
宁毅胸脯一挺:“自然是孩儿所赠香露!”
王妃却又掩嘴一笑:“毅儿的香露自是甚合我心,可另有一礼,倒也别出心裁。”
她朝宁毅望了眼:“你将那陆逸的香露夺了,可知他赠了件什么贺礼?”
宁毅一愣:“孩儿倒是从未想过,当初要香露时他本说不来显眼,也不知怎地又跑了来。”
平王妃与自家夫君相视一笑,旋又温声道:“那陆逸赠了副精钢打制的子母双剑,倒也甚合我心意。”
宁毅皱眉:“竟还好过我的香露?”
王妃不置可否:“他想是打听到我出身将门,别出心裁赠了件兵器。且不论他心性如何,心思确是灵巧得紧。”
平王听得连连摇头:“爱妃你就是多疑,那陆逸是道隐老头儿相中的高徒,品性岂能有亏?我看道隐对他看重得很,这小子日后指不定大有可为!”
王妃微一沉眉:“道隐先生离朝多年,只怕未必能助他出头,此子若要出人头地,怕还要一番造化。”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凑近平王,附耳低语起来:“明日你进了宫,可莫在圣上面前提及此人。须知他与那顾家尚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