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泼墨般浸染外滩,和平饭店的鎏金穹顶在夕阳下流转着琥珀色光晕。苏霓裳倚在旋转楼梯的阴影处,指尖抚过旗袍开衩处的盘金绣纹——那是母亲用\"千丝劫\"针法绣的缠枝莲,十二道暗褶里藏着苏氏绣庄的房契密押。黛青云锦裹着她玲珑身段,每道褶皱都似藏着一段陈年心事。
\"苏小姐这胎气养得金贵,竟比约的时辰迟了两炷香。\"赵老板摩挲着翡翠扳指,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隆起的腰腹。红木桌上的鎏金请柬泛着幽光,蜀锦封面的合欢花纹竟用夜光蚕丝绣成,在暮色中泛着诡谲的荧绿。
霓裳扶着黄花梨椅背缓缓落座,腕间九黎银镯撞上水晶杯,冷泠如奏《汉宫秋月》。她将请柬推过紫檀桌面,合欢花纹映着烛火绽出血色:\"赵总要的《霓裳羽衣》孤本,总得先亮亮诚意。\"
酒柜后的暗门骤然洞开,三个醉汉晃着威士忌酒瓶逼近。为首者扯落她肩头苏绣披帛,南洋珍珠滚过波斯地毯:\"验货该验这里...\"酒气熏天的指节勾住高开衩裙摆,\"顾太太这双腿,可比前朝古绣金贵...\"
\"刺啦——\"
裂帛声惊破暮色,霓裳拔下鬓边点翠银簪。血珠顺着雪白大腿滑落,在孔雀蓝地毯绽出红梅:\"赵总可闻过苗疆的'噬心蛊'?\"簪尖抵住醉汉喉结,\"需在月亏之夜,取负心人三更心头血...\"
水晶吊灯轰然炸裂,顾西洲踹翻青铜门闯入,手中红酒瓶狠狠砸在赵老板额角。血红的酒液混着玻璃渣飞溅,将她胸前的缠枝莲染成墨色牡丹。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弥漫,恍若那年祠堂大火,少年也是这样挥拳打翻调戏她的纨绔。
\"我的女人...\"他扯下浸透酒液的领带,缠住她渗血的腿根,\"轮不到野狗嗅味!\"
霓裳在眩晕中恍见旧影——十八岁生辰宴,顾西洲跪在祠堂自请藤鞭,后背血痕与她腕间红绳交缠成结。如今他掌心的茧摩挲伤口,竟与藤鞭纹路如出一辙。
\"顾总这是要亲自验货?\"她猛然扯开旗袍立领,锁骨下的烫伤疤如朱砂咒印,\"这道疤的长宽,您应当比裁衣尺更清楚...\"
顾西洲瞳孔骤缩,记忆如碎瓷扎入神经。大婚夜他将滚烫的婚书烙在她肌肤时,皮肉焦香竟比合卺酒更醉人。此刻血腥与沉香交织成毒,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来顾太太需要醒醒酒。\"他抄起冰桶扣在赵老板脸上,拎着威士忌酒瓶步步紧逼,\"用六十年的女儿红洗伤口...\"瓶口抵住她渗血的腿根,\"可衬得起苏家千金的身份?\"
霓裳在刺痛中攥紧蜀锦桌布,暗纹里的夜光蚕丝突然显形——竟是陆沉舟用\"藏针法\"绣的逃生密道。她假意踉跄跌进顾西洲怀中,染血的指尖在他后背勾画:\"顾总的心跳...比那年藤鞭落得更急...\"
男人猛然掐住她后颈按向落地窗,黄浦江的夜风灌入撕裂的衣襟。三十层高空的霓虹映着两人交叠的影,似皮影戏里痴缠的孽侣:\"当年你父亲跪求我娶你时,心跳得比如今更慌...\"他咬住她耳垂呢喃,\"他说苏氏女儿最擅蚀骨销魂...\"
\"那便蚀个彻底!\"她旋身将顾西洲反压在玻璃上,腿间鲜血在窗面拖出惊心长痕。江面货轮的汽笛忽然长鸣,惊起一群白鹭掠过血色残阳。
警笛声自南京路传来,霓裳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南海珠滚向青铜兽首机关,暗门应声而启。她将染血的银簪刺入他掌心:\"这局算平手...\"
顾西洲却笑着任鲜血浸透腕间领带,突然撕开她旗袍后襟。冰凉的酒液浇在脊背,激得她战栗如风中残叶:\"这才是开胃菜...\"他蘸血在她后背勾画,\"主菜该上苏绣秘库的钥匙了...\"
(窗外忽掠过红色信号弹,白薇的冷笑随江风飘入:\"姐姐的背,倒适合纹幅《百鸟朝凤》。\"血符在强光中显形,竟是苏氏三十六间绣坊的地契编号)
【未烬余音】
逃生密道的青砖上突现抓痕——二十年前父亲用护甲刻的\"速离\"。转角滚落一颗珍珠,串着泛黄字条:\"孕三月,勿碰犀角\",署名竟是顾西洲弱冠年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