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妈祖庙的青烟缭绕中盘旋上升,袅袅青烟如同游走的银蛇,在昏暗的殿堂内勾勒出诡谲的图腾。霓裳跪在蒲团上,指尖捏着三支断香,香灰簌簌落在她手背,烫出细小的红痕。香头明灭的火星映着她锁骨处新结的痂——那是顾西洲昨夜用香灰烫出的\"顾\"字,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啃噬她的皮肉。
\"神明最爱看痴人剜心相搏。\"顾西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危险。他的佛珠重重压在招标书上,鎏金滚边在香炉映照下泛着血色的光。他抓起她握香的手,强硬地按向自己心口,\"你听,这心跳声像不像你父亲咽气时的木鱼节奏?\"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却让霓裳想起父亲临终时那微弱而断续的喘息。
霓裳突然折断香支,尖锐的断面抵住他喉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顾总拜了三十年妈祖,可曾听过海潮音里的哭诉?\"她指向殿外暴雨中的礁石,雨幕中隐约可见黑色的礁石轮廓,\"那下面沉着十二艘苏家运绸船,每块礁石都刻着顾氏的标记。\"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招标会场突然断电,应急灯骤然亮起,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鬼魅。陆沉舟的毒箭蛙从供桌下跃出,落在顾西洲的佛珠上,蛙蹼沾着的香灰簌簌掉落,在佛珠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妹妹的香灰卦象真准。\"陆沉舟掀开经幡,露出霓裳用血写的竞标价,鲜红的数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可惜妈祖托梦说...\"他猛地撕开衬衫,露出心口纹着的被海浪侵蚀的船锚,那船锚仿佛正在渗血,\"...溺死鬼的诅咒最灵验。\"
霓裳抓起香炉砸向地面,燃烧的檀香木四溅,火星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她在火星中看见父亲遗留的航海日志——那页记载顾氏炸礁的日期,正与顾西洲腕间佛珠的刻痕重合。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
\"这串佛珠,\"她扯断珠串,任沉香木珠滚入香灰,珠子在香灰中留下一个个小坑,\"是用沉船的桅木雕的吧?\"她突然抓住一颗刻着\"苏\"字的珠子,指腹摩挲着那个熟悉的字,\"真巧,我父亲指甲里也嵌着这样的木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顾西洲的脸色瞬间阴沉。
顾西洲掐住她后颈,将她按在神龛前,供果砸碎在青砖上,果汁溅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他舔去她耳垂渗出的血珠,舌尖冰冷如蛇信:\"当年你父亲就是跪在这里,求妈祖保佑他的绸缎别被血染红。\"他突然扯开神像帷幔,露出后面苏家船队的残骸照片,照片上的船只支离破碎,如同被撕碎的纸片,\"可惜神明只庇佑活人的香火。\"
暴雨冲垮临时电路,殿堂陷入一片黑暗。霓裳在黑暗中摸到陆沉舟塞来的磷粉,粉末冰凉细腻。她扬手洒向空中,莹绿光点组成航海图——十二个沉船点连成带血的凤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顾总知道为什么妈祖持玉圭吗?\"她掰断玉簪,尖锐的断面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顾西洲写的标书上,将纸面染成暗红色,\"明代海商都用血书契,因为...\"她突然将燃烧的经幡盖住标书,火焰瞬间窜起,\"...海水泡不褪忠义,却能让谎言浮肿溃烂!\"
火光中,顾西洲的面容忽明忽暗,他的眼神阴鸷而危险,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霓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发丝被热浪掀起,如同黑色的火焰在脑后舞动。
\"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顾氏?\"顾西洲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一步步逼近她,佛珠在手中捻动,\"苏家的血,注定要流干在这座庙里。\"
霓裳不退反进,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掌心的血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嗒\"声:\"不,顾总,你错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苏家的血,会洗净这座庙里的每一寸罪恶。\"
殿外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妈祖慈悲的面容,却照不亮人心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