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混杂着臭氧、硫磺和未知甜腻气味的空气越来越浓郁,像是有人在乐园地下同时打翻了一卡车的臭鸡蛋、一仓库的火柴头,外加一整罐劣质糖精。空气中弥漫的震动也逐渐增强,从一开始的轻微嗡鸣,变成了仿佛有台老式拖拉机在地下疯狂蹦迪的轰隆声。
园长办公室里,林缺、老王和零(的金属球形态)如临大敌。
林缺紧张地搓着手,心脏砰砰直跳,感觉比上次面对愤怒的市长还要刺激。毕竟,上次只是可能社会性死亡,这次……搞不好是物理性死亡,连带整个地球一起陪葬的那种!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办公室角落里那个由系统临时开辟、现在正散发着诡异紫光的\"亚空间虫洞通道\"——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个劣质的舞台特效灯,闪烁不定,随时可能熄火,林缺严重怀疑它的安全性。
老王则攥紧了手里的扳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二锅头(虽然他知道那玩意儿对外星人可能没用,但总能壮胆),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哆嗦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咒语。
零的金属球倒是很淡定,在空中缓缓旋转,表面反射着虫洞通道的紫光,用它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进行实时播报:【能量波动达到峰值……空间坐标锁定……物质传送协议启动……预计十秒后,第一批星际游客将完成传送。请宿主做好迎接准备。】
\"准备个屁啊!\"林缺在心里疯狂吐槽,\"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是能直接钻到马里亚纳海沟的那种!\"
十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闪烁的紫光猛地一亮,随即迅速黯淡下去,轰隆的震动声也戛然而止。办公室角落的\"虫洞通道\"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闪了几下,然后……恢复了平静,只留下空气中那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这就……完了?\"林缺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就这?雷声大雨点小?难道是系统出bug了?或者外星游客临时改变主意,嫌地球太破不来了?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只见办公室门口(没错,不是从那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虫洞里出来,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系统你出来解释一下?!),凭空出现了……一坨东西。
是的,林缺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那是一团……呃……果冻状的生物?大概有半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恶心的、半透明的黄绿色,表面还不断冒着气泡,咕嘟咕嘟的,像是没煮熟的鼻涕。它没有明显的四肢和五官,只有几根细长的、颜色更深的触须从身体里伸出来,软趴趴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打招呼……或者是在寻找什么可以下口的东西。
\"格……格洛姆变形虫?\"林缺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胃在翻腾。这就是零说的,偏爱酸性腐殖质口感的……玩意儿?看起来确实挺\"腐殖质\"的。林缺默默祈祷这玩意儿别把他办公室的地毯当腐殖质给吃了。
还没等林缺从这坨\"鼻涕果冻\"带来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门口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新的\"客人\"。
第二个出现的是一个……水晶人?
这家伙大概有两米高,全身由棱角分明的水晶构成,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看起来倒是挺漂亮的……如果忽略掉他那两只由红色晶簇组成的、不断扫视着四周、仿佛要发射激光的眼睛的话。他走起路来咔嚓作响,像是一台行走的玻璃制品,林缺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碎成一地玻璃渣子。
\"卡拉星羽人……等等,零你不是说羽人吗?这家伙哪有羽毛?!\"林缺在心里质问。
【纠正:卡拉星'晶'人。数据库读取错误,已修正。】零的回答毫无歉意。
林缺:\"……\"行吧,反正离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羽人变晶人,下回是不是该轮到触手怪变意大利面了?
第三个……林缺已经不想形容了。
那是一个……飘在空中的巨大眼球?
没错,就是一个直径足有一米、布满血丝、瞳孔还是诡异的漩涡状的巨大眼球!眼球下方连接着一些神经束一样的触须,在空中无风自动。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瞳孔缓缓转动,似乎在审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惊悚感。
林缺感觉自己的san值在狂掉。系统你确定这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拍恐怖片的?!这大眼珠子晚上要是飘在窗外,能直接把人送走吧?!
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彻底将这个小小的空间变成了一个现实版的《山海经》或者《克苏鲁神话》插画展。
有长得像一棵枯树、枝桠上却挂满了发光蘑菇的植物人;有像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黑色烟雾、只能通过两个猩红光点判断\"眼睛\"位置的气体生物;甚至还有一个……长得像组合沙发的生物?!它由几个大小不一的、覆盖着棕色绒毛的方块组成,慢吞吞地蠕动着,发出类似弹簧老化的\"咯吱\"声。
林缺和老王已经彻底石化了,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两个误入异次元的乡巴佬。老王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就连一向淡定的零,它的金属球表面也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似乎内部的计算程序也因为这过于丰富的物种多样性而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紊乱。
办公室外,闻讯赶来(或者说被奇怪动静吸引来)的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员工(比如实习生小李和刚打完一套拳的功夫兔),以及几个同样胆子肥的早期游客,也都被堵在门口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小李推了推他的眼镜,镜片下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喃喃自语:\"非碳基生命……多形态结构……空间跃迁……我的天,这……这简直是活的数据库啊!\"他掏出笔记本就想冲上去做研究,被旁边的功夫兔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功夫兔虽然也浑身毛发倒竖,摆出了防御姿态,但眼神里除了警惕,似乎还有一丝……好奇?它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盯着那个沙发状生物,好像在思考那玩意儿坐上去舒不舒服。
而那些外星游客们,也同样在打量着这个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
那坨\"鼻涕果冻\"(格洛姆变形虫)伸出触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掉在地上的扳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身体表面冒出更多气泡,似乎对这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不太满意。
水晶人(卡拉星晶人)则对办公室墙上那幅林缺花十块钱从地摊淘来的《八骏图》产生了兴趣,咔嚓咔嚓地走到画前,用他那水晶脑袋仔细端详着,似乎在分析马的奔跑姿态符不符合晶体动力学原理。
那个巨大的眼球生物则飘到了窗户边,透过玻璃好奇地打量着乐园里那些破旧的设施,瞳孔里的漩涡转动得更快了。
沙发状生物找了个墙角,慢吞吞地……趴了下来,发出了满足的\"咯吱\"声,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件家具了。
一时间,小小的园长办公室里,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声音:气泡破裂声、水晶摩擦声、眼球转动(?)的嗡嗡声、沙发咯吱声、以及地球人员工和游客倒吸凉气的声音。
场面极度诡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
林缺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干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园长,是这次\"作死活动\"的总负责人,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努力回想着刚刚零教他的那几句蹩脚外星语,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认为充满\"国际友好\"精神的笑容,向前一步,准备开口说出那句练习了一晚上的\"欢迎光临奇迹乐园\"……
然而,他刚张开嘴——
\"噗叽!\"
一声响亮的、类似放屁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坨黄绿色的格洛姆变形虫,突然兴奋地蠕动起来,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圈,然后……从身体表面喷射出了一股……黏糊糊的、带着浓烈酸臭味的绿色粘液!
粘液呈抛物线状,精准地……糊了林缺一脸。
林缺:\"……\"
老王:\"……\"
零的金属球表面闪过一行小字:【检测到格洛姆变形虫表达\"极度兴奋\"和\"友好\"的情绪。】
林缺抹了一把脸上滑腻腥臭的粘液,感受着那玩意儿腐蚀他衣服的\"滋滋\"声,以及周围其他外星游客(和地球人)投来的混合着好奇、同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狗屎的星际游客体验周……
第一天,第一个小时,第一个外星人,就给我来了个粘液洗脸?!接下来的七天,我是不是得顶着硫酸雨和岩浆浴上班?!老子的命怕不是要交代在这破乐园了!完犊子!彻底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