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后的日子里,影二和楼主可算的上形影不离,影二也格外乖巧顺从。
只是就在盛枫以为他们能够如此平静的生活下去的时候,影二却忽然病倒了。
那病来的气势汹汹,却也叫人摸不着头脑,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影二就忽然开始吃什么吐什么,短短几日便消瘦下去。
盛枫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其他事情,专心陪着影二寻找郎中带着他四处求医。
只是盛云楼正是到了转型的关键期,这几天也异常忙碌,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有盛枫亲自经手,一时之间让盛枫忙的不可开交。
*
“他生病了。”
河边船上回荡着琴声,周围漂浮的小船中,许多人在喝酒聊天。
有的有没人相伴,有的则三两好友一同聊天游玩。
自然其中也有三三两两的陌生游客坐在一起。
旁边传来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进入了穿着白衣的美丽女人耳里。
女人虽然长得貌美,却少有人看她,原因无他,女人的貌美太有气质,像山般的包容大气,看着她总让人想不到任何下作旖旎。
可女人听到那句话之后手掌微紧,她手心中的瓷杯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杯中的酒水顺着裂缝淅淅沥沥的流出去,沿着她白皙的手腕爬进衣袖里。
女人像是浑然不知那样举着已经空了的、有些变形的杯子到了唇边,像模像样的喝了一口。
“食难下咽,不知病因。”
坐在她身后的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下去,像是从来没开过口那样喝茶,女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样人就坐在原地。
影二生病了,那楼主呢?
是带着生病的他看病还是说舍弃了对方呢?有在好好对待影二吗?
如此想着女人几乎是完全都坐不住了,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在茶杯被松开的瞬间,立刻就散开成了一堆碎瓷片。
影一觉得自己应该更理智一点才对,事实上现在的她就算回到盛云楼也什么都做不到。
她除了看见影二受苦之后觉得更加难受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让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那样继续保持着自己所谓的冷静继续去做自己所谓的计划她更是做不到。
于是当天夜里,影一就独自一个人摸回了盛云楼。
比起她离开之前,这个地方变化并不算大,只是以往她都了如指掌的巡逻路线,如今已经完全与她记忆之中的背道而驰了。
不过影一也不奇怪,毕竟她叛逃了,既然她叛逃了,楼主肯定也会有所行动。
作为这一批训练的人当中最强的那一个,想要不惊动其他人,偷偷的在基地当中游走,还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也要分外小心便是了。
毕竟在这个地方行动惊动一个人,也就是说整个盛云楼中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她。
影一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回来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但人若是能永远都能保持理智,那又算得上是什么人呢?
至少影一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回到熟悉的院落之中,让影一惊讶的是院落中已经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很显然已是许久无人打理了。
这样灰尘的厚度或许是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影二也搬离了这里。
影一心中五味杂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翻过窗户,小心的进入了房间之内。
房间中的陈设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床上的被褥之类的东西已经被收拾掉了,不知道是拿去给其他人用了,还是丢掉了。
影一往前走了一截,看到了角落中摆放的那个凳子。
她记得那个凳子还是她在离开之前放在那里的,也就是说这个房子确实是在她离开之后便没有人再来过了。
影二去哪了?
盛枫是一个非常警惕的人,就算影一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只能大概知道影二的状态,并不能像之前一样完全掌握对方的情况。
影一正是在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耳边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显得非常沉重,像是一个没有练过舞的普通人。
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普通人呢?
在他们剩余人当中,根本就不存在普通人就算是普通的杂役,也是会武的,不说那武术多么厉害,但简单的隐匿身形也是有的,并不会发出像这样完全普通人的沉重脚步声。
影一在原地站了有那么一会儿之后才藏起来。
门口的人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院落外面安静的站了有那么一会儿之后,影一听到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会是谁?是真的只是想站那么一会儿就离开,还是说察觉到了屋子里面有人才选择离开的?
影一不敢赌,若是她现在被发现,必定会被盛枫赶尽杀绝,到时候别说保护影二了,她或许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于是那脚步再往外走了两三步之后就被一把刀抵住了脖颈。
被拿刀抵着脖颈的人站了片刻,随即顺从的跟着影一的胁迫转身进入了房间里面。
影一觉得非常不对劲,并且这个人确实没有任何的反抗,但是为什么呢?
她刚刚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对方发出声音或者反抗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杀死对方,可对方偏偏又安静又顺从。
如果不是这里的杀手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她或许会在一个上面的第一时间就将对面的人杀死。
但其实她也在犹豫……
谁会独自一个人走到这间小院当中来呢?
会不会……正是她要找的那一个呢?
虽然身形完全不符合记忆中的模样,但影一不敢去赌,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直接动手。
来到房间里面之后,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眼睛,影一才缓慢收了点自己锋利的刀剑,随即沉声道:“转过来。”
面前的人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回头看向他。
一瞬间,不知道是呼吸停止了带来的窒息,让她的心跳加速了,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在那一瞬间她或许连心跳也停止了。
“影二……”
影一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发出的声音,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那沙哑又干涩的呼喊。
面前的人慢慢的嗯了一声。
陈无许也没有想到居然能碰到意外之喜,他只是装作影二的抑郁寡欢,每天来这里像模像样的发发呆,却没有想到居然能在今天碰到潜入盛云楼的影一。
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的结束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影一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过影二了,如今看到半点不觉心细却只有满心满眼的痛苦和心疼。
影二不似从前那样了,身体变得纤细了许多。
与杀手常年锻炼带来的精瘦强悍不同,此刻面前站着的人就是分明的脆弱和单薄。
可对方看见自己也在没了那时的欣喜和快乐。
明明对方之前在那里不愉快时见到他还很高兴,而在现在这个地方却没有露出那样的情绪,是为什么呢?
或许对于他来说,楼主就是天,天要他怎么样他就只能怎么样,普天之下没有任何地方是楼主看不见的。
或者说楼主让他痛苦,却不给他任何宣泄的机会,或许在影二看来,楼主还是待他极好的生出任何的反叛之心都是不应该的。
可他又被那样的好伤害着,觉得痛苦和难过,但是他却连离开的理由都没有。
影二被那样痛苦的情绪绑架着,却不能像在相平南那里那样直接选择离开,得到影一的拯救。
影一想要问影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问不出口,只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说道:“我来接你走。”
像是之前那样,像是在相平南那里那样。
果然在影一这个话说出来之后,影二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一下,可那的亮光只是短暂的很快影二又垂下了眼眸,“我不能走……”
影一有些着急,但他不想逼迫影二,于是只是问声问道:“为什么?你待在这里不高兴。”
影二抬起头,缓缓笑了一下,“我走了,楼主会不高兴,楼主会难过。”
影一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发晕,像是窒息那样,像是缺氧了那样发晕。
当初她就应该直接带影一走的,大不了就一起死好了。
可到了现在……看不见的绳子拴住影二的灵魂,她该怎么带他走?
“那我呢?你答应过我跟我一起走的……”影一觉得胸口压了一块石头,这比任何事情都让她觉得痛苦。
影二眼眸垂下来,他没有说话。
影一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好像心脏被生生弯了一刀,滚烫的鲜血要从喉口涌出,她强压着那种痛苦,于是那些鲜血要变成透明的从眼眶中掉落。
如果是你自愿的,我该怎么带走你?
影一往前走了两步,抓住影二伶仃的手腕,声音发紧,“为什么不可以跟我走?我们都说好了的,你也说过你想离开的……”
影二眼眸像是恍惚一下那样停顿了片刻,随即他慢慢伸手掰开影一的手掌,抬眼看向影一一字一句道:“我不能让主人伤心。”
真是厉害……怎么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养成这样呢?
明明眼睛像是要哭了,像是在求救,可又那样坚定的拒绝所有伸过来的手。
说什么不能让别人伤心……
那你自己呢?
是不是根本都不在意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了。
影一有些难过,他收回握着影二手腕的手,在影二的注视之下,身体前倾用力将影二抱进怀里。
“没关系,我等着你,只要你想我随时回来接你,你不要难过,我在等你,我们一起等等到楼主看你离开也不伤心,我就带你走。”影一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承诺道。
影二浑身一震,原本黯然垂下的眼眸渐渐亮起来,慢慢抬手将影一抱住,“嗯……你等我,主人很快就……放我走了。”
影一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温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只有盛枫死了,你才能真的自由。
影一并不意外这样的事情发生,影二之所以没有被喂药,正是因为他足够的忠诚。
而他的真诚也说明了日后的隐患。
影一早就应该想到这一层的。
按照盛枫的心计,要是对影二有了心思肯定会让影二自己主动留下来,就算这样的主动会让他感到痛苦。
与其说真的相信等到盛枫对影二失去兴趣之后主动放人离开,不如相信影二真的会叛离组织。
更何况上过楼主的床,就算盛枫真的失去兴趣了,多半还是会让影二重新进入杀手的工作,又或者说……直接被暗地里处决掉。
所以……只有杀死盛枫,这一切才能真的结束,她才能带走影二。
只要影二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楼主“自愿”的,死了不能开口了,自然就是默认了。
两个人在小院子当中单独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各自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在等影二,影二觉得日子又有望了,整个人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饭虽然还是吃不下多少,但至少能吃了。
盛枫看见影二这个状态,心中也大大松了口气,知道以后影二再想去哪,他也就不再阻止了。
之前影二想去小院子里,可都是不被允许的。
*
“合作?我凭什么跟你合作?”相平南漫不经心地推远自己面前放的那盏茶,表情淡淡的抬眸看向对面的女人。
影一挑眉道:“我并不需要一定和你合作,毕竟我本身就是盛云楼的,对盛云楼一清二楚,我只是想要尽快解决掉盛枫才想和你合作,反正你对盛云楼也有心,我们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相平南笑了一声,“我是和盛云楼有些私人恩怨,但是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之前对我的暗算可还历历在目呢。”
影一碾磨了一下牙齿,随即继续说道:“因为之前我从你这接走的人,在他手里。”
相平南动作微微一僵,表情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