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夕皱了皱眉,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抬眸迎上谢淮聿的目光,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是谈你和苏紫菀的大婚之夜如何安排?还是谈我要如何挽救我的孩子?”
谢淮聿心中莫名烦闷,“你从前不是很大度么,为什么不可以容纳一个苏紫菀?”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封和离书也当作没看见,你还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女人。”
顾怀夕不禁冷笑,反问他,
“这个尊贵,是之于苏紫菀吧?”
谢淮聿没再说话,他垂立在她面前,幽眸闪烁着顾怀夕一贯看不懂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无趣的很,她站起身同沈嘉白说:“小师兄,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沈嘉白心思剔透,当即站起身。
却见谢淮聿的视线向他看过来,那眼神里,有审视,有不善,还有隐隐约约的警告。
一个男人的直觉向来很准,沈嘉白对他的妻子心思不纯,看她的眼神也并不清白,这让谢淮聿极度不舒服。
他淡淡开口,“一个正人君子,首先要做到的,是离别人的妻子远一些。”
沈嘉白是个文人,与谢淮聿身上的杀伐气息格格不入,可他依旧迎上谢淮聿的视线,嗓音坚定,
“我只知道夕夕是我的小师妹,我所做的一切,都以她愿意为宗旨,她现在并不想和国公多说一个字,所以我要带她离开。”
谢淮聿浓眉紧促,眼下压着隐隐约约的怒火,惹得顾怀夕竟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吃醋么?
她不信,也不想在意,她曾经真切的把一颗心捧给他,他不要,甚至狠狠摔碎,现在又来装模作样的挽留几句。
傻子才会回头,顾怀夕不是傻子,她收紧大氅,拉着沈嘉白走出了糖水铺。
谢淮聿眸深似海,盯着两人并肩的背影,额角隐隐爆出些青筋。
这般出尘俊俏的郎君在自家店里,店家却不敢上前一问,只因他身上的阴郁气息实在骇人。
……
走出糖水铺,顾怀夕一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她惦记着家里的团圆饭。
沈嘉白跟在她身后,面色十分复杂,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刚才的做法是不是符合她的心意,
或许她不是真的想和离,只是在和谢淮聿闹脾气。这么一想,刚刚有些荡漾的心又一瞬间偃旗息鼓,堂堂大学士像个瘪了的糖人。
顾怀夕不知道他心里的这番纠结,
“小师兄今日不忙么?”
“夕夕!”
二人同时开口,不同的是,沈嘉白鼓足了勇气。
顾怀夕眨了眨眼,等他先开口,
或许是因为在乎,所以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千百次。
沈嘉白踌躇许久,终于开口,
“夕夕,你真的要和他和离?”
顾怀夕点点头,
沈嘉白暗暗松了口,面上扬起温润的笑,“我送你回去!”
——
谢淮聿从糖水铺出来,并没有回国公府,反而转道去了好友宋羡安的府上。
宋羡安与沈嘉白是同一年科考入朝,与沈嘉白不同的是,他没有入文渊阁供职,反而在州县辗转数年,后被调回京城任命为刑部侍郎,苏紫菀的父亲苏玄,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与谢淮聿周身的冷郁威压不同,宋羡安生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鼻尖一颗黑痣,懒懒散散的坐在太师椅里,戏谑的看着谢淮聿。
“打算什么时候娶苏紫菀过门?我好去蹭一杯喜酒。”
谢淮聿面色冷沉,并不搭他的话。
谁知宋羡安不依不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在陛下面前海誓山盟的,现在怎么憋不出屁了,我看啊是不是苏紫菀哄的你一时上头,都快把正妻的位置许给她了?”
宋羡安一味的替顾怀夕抱不平,险些忘了自己是个文人。
谢淮聿见怪不怪,毕竟有长公主的“枕头风”,宋羡安难免被说动反着过来指责他。
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损友。
谢淮聿竟有点后悔来宋府。
“案子查的如何了?”
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移走,谈及正事,宋羡安收起了闲散的模样,转身自桌案上拿起一叠纸张递给谢淮聿。
“我能拿到的口供都在这里,和你之前查到的没什么出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如直接问陛下,毕竟当年是陛下一手定的,他才是最清楚细节的人。”
谢淮聿眸色渐深,手上的纸张两三下捏成粉榍。
宋羡安见怪不怪,每次谈及邙山之战,他都是这般模样,毕竟一场战争夺走了千百万将士的生命,也夺走谢淮聿的父亲母亲,那个通敌之人,他就是花一辈子的时间,也势必要追查到。
他也了解自己的好友,且看他这几年怎么寻找苏紫菀的,便知他念旧的性情,只是可惜了顾怀夕,痴心这么多年连正妻的位置都保不住,难怪玉卿一个劲的向他抱怨。
宋羡安终究没忍住。
“这么些年,你难道对顾怀夕就没有一点感情?这几年她忙里忙外,把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我看你那痴傻的祖母也全靠她照顾,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个热乎气。”
这是齐玉卿的原话,宋羡安原分不动的搬来问他。
谢淮聿面色平静,谈情说爱四个字与他而言,就如婴孩间的玩笑,而一个合格的妻子,是应该时刻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而不是在他公务繁忙的时候,拉着他做那些谈情说爱的小事。
“她从来都不懂我要的是什么。”
宋羡安把手一瞥,无奈的说,
“没错,你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苏紫菀,她就是你的命。”
谢淮聿没有说话,他将顾怀夕和沈嘉白谈笑的面容甩出脑海。
“让你做刑部侍郎,是有些大材小用,过些日子我让你进内阁,教导太子的事,就交给你。”
宋羡安皱起眉,“你打算动顾徳忠?那可是你的老丈人!”
谢淮聿面色不改,“朝堂之事,只有谋划,不分亲疏,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我寻别人,还是说你娶长公主,一辈子当个闲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