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白皱了皱眉,
“老师不是从来不参与党政吗?再说了,陛下不是定了谢国公做顾命大臣,有他在,太子还有什么怕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谢淮聿除了不是良配,但却是东樾最权威的存在,
有他在,东樾朝堂任何人都撼动不了,包括西疆。
顾德忠放下朱笔,不愿再多说这些,“我老了,等太子登基就递交辞呈,带着母亲家人回乡下度日,牧儿的天地还需要他自己闯。”
沈嘉白下意识的问:“那夕夕还回国公府?”
顾德忠摆了摆手:“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你若有心,就自己去问问她。”
……
京城的东南角,有一间新开的糖水铺,顾怀夕和沈嘉白刚坐下,店家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顾怀夕还未问清楚有什么,
沈嘉白就十分阔气的大手一挥:“把你们新上的糖水,挨个来一份。”
很少见到这么阔绰的公子,店家当即笑开了花,不等顾怀夕阻止就转身去厨房张罗。
顾怀夕看着一脸淡然的沈嘉白,有些无奈,
“小师兄,你这个大学士的俸禄,够你这般挥霍吗?”
沈嘉白一愣,紧接着呵呵一笑,温润的眉眼满是春风,
“夕夕难不成真以为你小师兄是个一穷二白的白衣书生?”
顾怀夕想了想,小时候每见到他都好像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素衣,不是端着一本书埋头苦学,就是带她溜出去买糖吃,勤俭好学就成了顾怀夕对他的唯一印象。
见顾怀夕有些失神,沈嘉白终于知道,他的小师妹对他还真是不上心。
他有点挫败,可转念一想,他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呀,男人不说,女子怎么好意思主动问,他的错他的错!
一碗接一碗五颜六色的糖水端上桌子,顾怀夕食欲大开,每一碗都浅尝了一点。
沈嘉白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不再动勺才缓缓开口,
“我父亲是沈荣。”
顾怀夕险些一口喷出来,杏眸一瞬间瞪大,
“沈荣?是那个新进内阁首辅沈荣?”
沈嘉白点点头,
顾怀夕真是惊到了,沈荣于三年前被皇帝从祁州调上来,去年年底才新晋为内阁首辅,要知道在东樾,内阁首辅可是一人之下号令天下文官的存在,就连她的父亲,堂堂太子太傅也要谦让一把。
只不过,那是前几朝的事情了,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应该是谢淮聿,沈荣仅次于他。
“可——沈首辅下放到祁州那几年,你为何没有跟着去?”,
沈嘉白一脸无所谓,“我父亲嫌我累赘,想和我母亲双宿双飞,就把我扔到了师父手里,不过我也懒得跟着他们,男子汉总要有自己天地,哭哭啼啼的跟着父母那不成体统。”
顾怀夕吃了一口绵密的芋泥,戏谑道:“嗯,小师兄的天地就是带我买糖吃。”
沈嘉白哈哈一笑,看顾怀夕一展笑颜,心里更加欢畅,将面前的糖水悉数推到顾怀夕面前,
“那时候父亲俸禄低,每月给我寄不了几个,所以只能带你吃饴糖,现在不一样了,小师妹想吃什么我都能买的起。”
顾怀夕被沈嘉白逗的弯起了唇,出门的时候,白芷硬给她挑了件鲜嫩的衣裙,罩了件毛茸茸的狐皮大氅,本就好看的眉眼经笑意点缀,像是蒙尘的明珠再度现世,恍的沈嘉白一时挪不开眼。
看吧,他喜欢的姑娘本就应该这样明媚。
糖水铺里的青年一个个投过了视线,都被沈嘉白一一怒瞪回去。
顾怀夕有些失笑,唇角的弧度还未散去,侧头往窗外瞥了一眼,
竟看见一人骑在马上,隔着喧闹的街与她视线交融,他的眉眼依旧那么好看,深色瞳孔摄人心魄,英姿勃发的立在马上。
竟是谢淮聿。
谢淮聿本打算亲自去顾府问问顾怀夕,这些年他到底哪里对她不够好,让她这样决绝的丢下一家老小和他和离,可刚走到一半,谢淮聿就改了想法,他觉得女人不能太给脸,娇惯的次数多了难免分不清自己的位置。
以前顾怀夕也和他闹过脾气,他并没有下功夫哄过,三两日也就好了,那时候也不见她有这么大的脾气。
他觉得只要给她时间,让她静一静,自己自然会想通乖乖回来,不值当他亲自跑一趟顾府。
可现下,他隔着街市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子谈笑风生,还笑的那么柔美好看,他有些不悦,就像是自己的一幅画,被别人盖上了印章。
顾怀夕收回视线,她不觉得谢淮聿是特意寻她而来,也不觉得他会走进来。
毕竟,他们对于彼此而言,仅剩了一封和离书的牵绊。
沈嘉白见顾怀夕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朝她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热闹街市依旧嘈杂,却没看见什么能吸引视线的人。
沈嘉白给顾怀夕倒了杯解腻清茶,温声问道,
“何时回国公府?”
原来沈嘉白还不知道她和谢淮聿和离的事情。顾怀夕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回去了,那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沈嘉白心中一凛,联想到这几日他在宫里听到的传闻,也越发觉得谢淮聿并不是夕夕的良配。
可若……她和谢淮聿和离,那他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沈嘉白一颗沉寂了许久的心砰砰跳起来,刚跳了几下,就被门口走进来的谢淮聿活生生压了下去,他像大白天看见鬼一样的看着谢淮聿,
直至他走到二人面前。
顾怀夕也未料到,谢淮聿就这么走了进来,金尊玉贵的国公站在这么一个破小的糖水屋里,显得桌椅都破败了不少。
顾怀夕看着他,面上不喜不悲,与那日和他说和离时的歇斯底里,宛若两个人。
竟叫谢淮聿觉得,她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眼神,让他极为不舒服。
顾怀夕率先开口,
“你是来送和离书的?其实大可不必亲自来,让你的侍卫拿给我就好,你我实在没必要再见面。”
那封和离书就放在谢淮聿胸口的口袋里,他没有拿出来。
依旧用警告她的语气,
“你任性了这么久,也该把脾气收一收了,我让长术去接你,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