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聿领着苏紫菀刚进松风斋,
常嬷嬷就迎了出来,看见苏紫菀的一刻,皱纹遍布的眼角有些泛红,
她拉住苏紫菀的手,打量了几眼就哽咽开口,
“真不枉费国公一片痴心,终于把苏小姐带回来了,这几年,小姐一定吃了不少苦。”
苏紫菀同样红了眼眶,她拍了拍常嬷嬷的手柔声安慰,
“多年未见,嬷嬷还是这般牵挂我,菀菀真是高兴的很。”
常嬷嬷点点头,
“当年在颍川的时候,苏小姐和我们国公本就是最般配的,所有人都盼着你们能成婚,若不是西疆人.......”
眼见着常嬷嬷要提及往事,
苏紫菀面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瞬,握着常嬷嬷的手也慢慢收回。
谢淮聿淡声打断常嬷嬷:“好了,菀菀如今回来了,有的是时间和嬷嬷叙旧,祖母如何了?”
常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
朝暖阁里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忧虑,
“自国公走后,老夫人更加心神不宁,平日里多哄着好歹能睡三四个时辰,现下连两个时辰都睡不了,老奴想着,一定是牵挂国公和苏小姐。”
“这么些年,谢老夫人不就是因为牵挂国公这仅存的一缕血脉,才没早早跟着老国公去了。”
瞧着谢老夫人睡的不安稳,似是陷在梦魇中,嘴里嘟囔着父亲的名字,谢淮聿面色阴沉了许多,一双墨眸卷着寒霜,
“太医怎么说?”
常嬷嬷一脸愁容,
“太医还没来看过,老奴伺候老夫人,抽不开身去请太医,前几日禀明了夫人,可夫人.......”
谢淮聿用沾湿的毛巾给谢老夫人擦了擦干涸的唇,等着常嬷嬷继续说话。
常嬷嬷垂下眼帘,似是有口难开,
一旁的苏紫菀看了几眼帐子里的谢老夫人,
笑着道:“嬷嬷可是除了老夫人与国公最亲近的人了,在国公面前,嬷嬷有什么难说的?”
常嬷嬷被鼓励到了,一口气将这些日子的怨言都说给谢淮聿听,
“前几日,老夫人不太好,吃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老奴去求夫人去宫里请太医,可夫人却将失了孩子一事扣在老夫人头上,说什么都不肯去,非说是老夫人亲自熬的安胎药有问题,要等着国公回来定夺,就这么拖着,把老夫人拖成了这般模样。”
“国公知道的,老夫人自发了疯病后,别说下厨了,就连您这个孙儿都一日认得清一日认不清的,哪里能熬什么安胎药。”
谢淮聿动作一顿,嗓音不冷不热,
“安胎药?”
常嬷嬷点点头,
“是啊,老奴想着夫人没了孩子,一时伤心,才会把帽子扣在老夫人头上,毕竟——毕竟老夫人也不能开口给自己辩驳几句呀!”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谢淮聿就剩了谢老夫人这一个亲人,在这世界上,除了谢老夫人,没人能是谢淮聿的软肋
可现在,看了眼依旧貌美明艳的苏紫菀,她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除了谢老夫人,还有这位苏小姐。
常嬷嬷知道,谢淮聿从来不把府里的大事小事放在心上,也包括顾怀夕这个人,他都没那么看重。
所以顾怀夕没了孩子,谢淮聿也根本不会多在意。
事实上果真如此,
谢淮聿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难过,反而摘下腰间的赤金令牌,嘱咐自己的贴身侍卫长术,
“去宫里请太医,越快越好。”
常嬷嬷松了口气,拉着苏紫菀的手有些不舍,
“苏小姐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小姐怕是不知道,这三年国公夜夜难眠,发了毒誓誓死也要把你寻回来,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你真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竟比以前出落的还美。”
常嬷嬷说着,视线向下,看见苏紫菀微微隆起的小腹,
竟有些愣怔,
心上一喜,求证般的看向谢淮聿。
谢淮聿并没有否认,清隽硬朗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常嬷嬷连连说了三个好,
“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高兴坏了!先前她还清醒的时候就盼着能看到你们二人成婚相守,可现在——”
常嬷嬷看了看昏睡的谢老夫人,心口泛酸,眼低再次腾起水雾。
苏紫菀看着谢淮聿,娇美英气的面上浸出奇异的欣喜,
“府里刚没了一个孩子,我也不好太过张扬,就这么突然住进国公府,没法子和我父亲还有陛下交代,毕竟阿聿有妻子。”
常嬷嬷一把扶住她,直言道:“她的孩子怎能和小姐的孩子比。”
常嬷嬷又看了眼谢淮聿,
“国公也一定这么想的,咱们府里还有国公亲自给小姐布置的院子,老奴去看过了,和在颍川时小姐的闺房布置的一模一样,可见国公对您的用心!”
苏紫菀眼角有些湿润,
“我以为阿聿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再不会念着从前了。”
谢淮聿温声安慰,
“放心吧,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她不会有意见,况且,为东樾你吃了这么多苦,于情于理也该好好补偿你。”
常嬷嬷拉着苏紫菀朝早就准备好的院子一边走一边说,
“小姐不必这么客气,国公府就是小姐的家,国公这般放不下你,三番五次的深入西疆寻找,想必不日就会娶你进门。”
“不必理会那夫人,她一向都那么喜欢胡闹,自己留不住孩子还赖给老夫人,真想不到是太子太傅能教出来的女儿。”
常嬷嬷话音刚落,
顾怀夕就踏门进来,黑白分明的双眸冷冷的看着常嬷嬷,
“哦?我竟不知,一个府里的侍从,能私下议论一品官员教养儿女的方式了?”
常嬷嬷看见顾怀夕进来,面上有些不悦,谢淮聿对这个正妻一向不上心,连带着这府里的下人也不怎么看重她。
常嬷嬷更是如此,她照顾谢老夫人多年,谢淮聿就如她的半个儿子,在这国公府,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你怎么来了?”
顾怀夕轻瞥了眼常嬷嬷,
“不来,怎能听见常嬷嬷的高谈阔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