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李氏,勾结流寇,围攻郡城,罪证确凿……着夺爵,家产充三成入官,以儆效尤。其余涉事之家,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这话跟块石头砸进油锅里似的,底下“嗡”的一声就炸了。
“啥玩意儿?就这?”
“李家干那断子绝孙的事,抄三成家产就完了?”
“罚俸?闭门思过?这他娘的算个球的惩罚!”
“嘿,果然呐,官官相护……”
议论声越来越大,跟苍蝇似的嗡嗡响。
秦珩宇像是没听见,稳稳当当接着念:“……靖王世子秦珩宇,擅调兵马,本属大罪,念其剿匪有功,保全余江,功过相抵,着戴罪立功,暂留江南,督办赈济,安抚流民,钦此!”
这下,台底下更是炸开了锅。
“功过相抵?”
“凭啥啊!世子爷救了咱一城人命,咋还成罪过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天理呢!”
许泽云瞅着百姓那激动的样子,脸上急得冒汗,刚想张嘴说点啥,被秦珩宇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
秦珩宇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往下压了压。
吵嚷声奇迹般地小了下去。
“圣旨,念完了。”他声音平得很,却沉甸甸的,压得人不敢再吵吵,“朝廷怎么想,那是朝廷的事。但,我秦珩宇既然奉旨留在江南,管这赈济的事,就有三件事,现在得跟大伙儿说明白!”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从今天起,府衙开仓放粮!只要是咱余江左近遭灾的百姓,拿着户籍过来登记,就能领粮食!不敢说让大家伙顿顿吃饱,但绝不叫一个人饿死!”
这话一扔出来,底下立马静了不少,好多人眼里那死气沉沉的灰,散了点,透出点活气儿来。
“第二!”秦珩宇又竖起一根手指,“皇上体恤,准我便宜行事。现在,招兵!招募青壮,进厢军!只要愿意来,就管吃管住,每个月还发响钱!不管你是以前被逼着跟流寇混饭吃的,还是咱本地良民子弟,只要你肯拿起家伙保家卫土,我秦珩宇都认!一视同仁!”
人群一下子就骚动开了,不少年轻力壮的汉子,眼珠子都红了。
能吃饱饭!还给钱!这日子,简直不敢想!
“第三!”秦珩宇的声音沉了下去,“李家还有其他几家,被抄出来的田产、铺子,一部分拿出来,安置那些孤儿寡母、伤了残了的。剩下的,交给靠得住的商号打理,挣来的钱,一分不留,全都投到咱余江重建上!这事儿,郭家商会帮着府衙一起办!”
郭大不知啥时候也站到了台子边上,听见这话,赶紧上前一步,冲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一抱拳,嗓门洪亮:“各位乡亲父老!放心!我郭大拿郭家百年的招牌跟各位打包票!这事儿,保管办得公公正正,绝不贪墨一个子儿!挣来的钱,一文不少,都花在咱余江百姓身上!”
这三板斧砍下来,台底下那些疑虑、不满,顿时去了大半。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往后日子的那点念想,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世子爷是真仁义啊!”
“俺愿意跟着世子爷干!”
“有饭吃,有活路!这日子,有盼头了!”
呼啦一下,招兵处、放粮处,立马排起了看不到头的长队。
蓝斐带着人跑前跑后维持秩序,嗓子都快喊哑了。
王格亲自坐镇招兵处,那张煞神似的脸往那一摆,眼神跟刀子似的,挨个儿打量那些报名的大小伙子。厢军的队伍,眼瞅着就鼓胀起来。
许泽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清点田产铺面,一边跟郭大那边派来的人核对账目,琢磨着怎么把这些东西盘活,好安置百姓,恢复点生气。
李策也没闲着,主动揽下了整理那些罪证卷宗的活儿,还帮着许泽云处理些文书上的事,虽然看着还是憔悴,但那股子精气神,好像又回来了点。
没几天功夫,死气沉沉的余江城,好像被扎了一针,活泛过来了点。虽然到处还是破破烂烂,可街面上,人影多了,不再是鬼蜮一般。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看到这景象。
这天,许泽云捏着份单子,铁青着脸找上了秦珩宇。
“世子,陈家在城外那个庄子,咱们派人去接收田契地卷,被顶回来了!”
“哦?”秦珩宇放下手里的兵员名册,“怎么个说法?”
“庄子上的管事,横得很!说那是他们陈家的祖产,圣旨没说要抄他们陈家的!还骂咱们是矫诏生事,说再硬闯就要去府衙告咱们!”许泽云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放他娘的屁!那庄子明明是李家前两年用阴契硬夺过去的,账册上写得一清二楚,就是还没来得及办过户的手续!”
“陈家……”秦珩宇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看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在他们眼里,跟放屁差不多?”
“我看他们就是阳奉阴违!压根就没把朝廷,没把圣旨当回事!”许泽云咬牙切齿。
“王格!”秦珩宇扬声喊道。
“末将在!”王格大步从外头进来,身上那股子血腥味还没散干净。
“点一百禁卫,跟我去趟陈家庄子。”秦珩宇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既然他们不认账,那咱们就帮他们好好认认。”
陈家庄子外头。
几个管事模样的人,领着一帮拿着棍棒的家丁,堵在门口。
看见秦珩宇带着杀气腾腾的禁卫过来,脸上明显慌了,可还是梗着脖子硬撑。
“秦世子!这可是我们陈家的私产!您带着兵来,想干什么?”领头的那个管事,嗓门挺大,就是有点发飘。
秦珩宇懒得搭理他,只对王格歪了歪头:“开门。”
“是!”王格大手一挥,身后的禁卫就往前压。
“你们敢!”那管事尖叫起来,“私闯民宅!反了天了!我们要去府衙告你们!”
王格可没那闲工夫跟他掰扯,几步窜上去,蒲扇大的手直接薅住那管事的领子,跟拎只小鸡崽似的,随手就掼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