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寒意渗进骨髓,江天野的呼吸在面罩上凝出一层白霜。
窗外,南极洲的冰原正在塌陷,蓝光如巨兽的瞳孔般在暴风雪中明灭不定。
“五号基地。”
飞行员重复着指令,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
江天野沉默地攥紧腕表,金属表盘的凉意刺入掌心。
女儿小满的笑脸在他记忆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现实的残酷碾得粉碎。
直升机掠过一片断裂的冰脊,下方隐约可见银白色的脉络在冰川下蔓延,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飞行五个小时后,江天野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处地下设施内。
当眼前的黑暗被骤然撕破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密闭的会议室中央。
四周的环形金属墙壁上镶嵌着十二块显示屏,隶属于各个国家的旗帜在屏幕角落无声飘动。
长桌尽头,三名身着深色制服的男人正凝视着全息投影。
投影展示的正是南极黑塔的三维模型,其表面密布的六边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
“江教授。”
左侧的男人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一样,带着某种机械特有的冰冷,“你女儿参与的北极科考队,接触过黑塔物质。”
全息画面在这时切换,一具裹着冰晶的遗体被放大。尸体皮肤上的青灰色纹路与江天野在昆仑站所见的如出一辙。
他的喉头在此刻动了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并不是意外。”
右侧的女人接过话茬,她面具下的眼睛泛着鹰隼般的锐利,“黑塔在筛选宿主……而你,是唯一破解过它信号的人。”
江天野闻言脊背紧绷。
这时,会议桌突然传出轻微震动,中央缓缓升起一座透明舱体,舱内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
那块晶体正是江天野在冰芯中发现的金属残片放大版。
只见晶体表面正在流转着金光,那些细密的纹路交织纠缠,最终勾勒出一只眼睛的轮廓。
“黑塔宪章计划的核心,是控制这种能量。”
女人用指尖轻点桌面,舱体在骤然间亮起。金色纹路投射到天花板上,随即化作一片星图。
江天野眯起眼睛,他发现星图上猎户座三星的位置被血色光标标上了记号,倒计时正在边缘处闪烁着:
【46:23:59……】
“你们想用它做什么?”江天野问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拯救文明,或者……”
男人顿了顿,“成为新的文明。”
……
当天夜里,江天野被押送至一间实验室。
纯白的房间内,六台精密仪器环绕着中央的隔离舱。
舱内躺着一具人类的“尸体”。
准确的说,如果那还能称作为人类的话……
那人的四肢被合金锁扣固定着,皮肤组织已经完全金属化,胸口位置嵌着一块黑色晶体,正与舱外的设备共鸣出低沉的嗡鸣声。
“这是第七号实验体。”
穿防护服的技术员低声解释道,“他在接触黑塔物质第四十八小时后,细胞硅基化程度已经达到了97%。”
江天野凑近观察窗,实验体的眼皮在这时突然颤动了一下,并露出银白色的瞳孔。
下一秒,隔离舱的钢化玻璃竟炸开一道蛛网状的裂痕。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技术员猛地将江天野拽离舱体。
“它在学习!”
技术员嘶吼着启动应急程序,液态氮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每次实验后,黑塔的防御机制都在进化!”
刚才那一下虽然有惊无险,但江天野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正在狂跳。
他瞥见实验数据屏上的波形图,那是黑塔释放的能量频率,竟与人类神经信号高度同步……
次日凌晨,紧急会议再度召开。
“挪威海军的舰队在北冰洋全军覆没。”
主屏幕上播放着最后的求救影像:
【冰层裂开一道巨口,幽蓝光柱中浮现出无数晶体人形,它们举手投足间便将一艘艘钢铁战舰撕成了废铁。】
江天野盯着屏幕,指节捏得发白。
当画面定格在某个人形轮廓时,他的瞳孔骤然聚焦,整个人几乎定住……
他赫然发现,在那个身影扬起的手臂之上,竟戴着一块刻字的腕表。
“这是三个小时前收到的。”
女人调出照片,东非大裂谷的岩壁上浮现出了同样的眼睛图腾,“黑塔的‘感染’正在全球加速,我们的时间……”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震感。
会议室内的红灯疯狂旋转,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众耳膜:“d区隔离失效!重复,d区隔离失效!”
江天野跟着警卫冲向安全通道时,瞥见走廊尽头的观察窗。
窗外的冰原上,原本银白的脉络已染上青铜色锈迹,像血管中流淌着的陈年血迹。
“那是昨天刚发现的。”
落在最后的科学家喘着气解释道,“钻探点周边三公里的冰层……正在金属化。”
通道铁门轰然闭合的刹那,江天野回头望去。
他看见青铜锈迹如瘟疫般在冰川上蔓延,所过之处的冰晶迅速凝结成尖锐的棱刺,仿佛大地在顷刻间生出了獠牙。
五号基地最深处的密室内,江天野终于见到“黑塔宪章”的真实面目。
三百平米的空间内,矗立着与南极黑塔完全相同的微缩模型。
不同的是,这座模型的基座延伸出了无数根导管,每根导管都连接着上百个透明舱体。
而每一个舱体内,都无一例外的禁锢着一名金属化实验体。
“它们是钥匙。”
领路的军官掀开防尘布,露出台座上的青铜罗盘,“只要用足够多的宿主献祭,就能打开黑塔核心。”
此刻,台座上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并最终指向江天野的心脏位置。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爆炸的轰鸣声。而与此同时,冰原上的青铜脉络也迸发出了一道强光。
江天野迅速扑到观察口,他看见冰川正在龟裂,某个庞大的阴影正从深渊中缓缓升起。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