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风裹着细碎的冰晶,像无数把钝刀刮擦着三人的防护服。
江天野佝偻的身影僵立在原地,浑浊的瞳孔倒映着远处崩塌的黑塔废墟。
在那片扭曲的金属残骸之下,一道尖锐的银灰色结构正缓缓刺破冰层,表面流转着暗沉的幽光。
“那是……另一座塔?”
陆云漪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
她半跪在雪地上,胸口的玫瑰烙印已完全黯淡,皮肤下淡金色的纹路如退潮般消失,只留下一片苍白的痕迹。
林寒用右臂撑起身子,空荡的左袖管在寒风中飘荡。
他的视线扫过废墟,新生的金属尖顶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柄倒插在冰原上的利剑。
“能量读数在波动,”他瞥了一眼陆云漪手腕上勉强恢复运作的监测仪,“地磁偏移值虽然暂缓,但这座新塔在吸收残余能量。”
江天野突然剧烈咳嗽,防护面罩蒙上一层血雾。
老人颤抖的手伸向腰间工具包,摸出半块屏幕碎裂的监测仪。仪器上的红光忽强忽弱,映出他苍老面容上深刻的皱纹。
“小满的稳定器只能压制一时……”
他哑声说着,目光却死死盯着冰晶玫瑰的方向。那朵悬浮的蓝光之花仍在释放柔和的光晕,但花瓣边缘已出现细密的裂痕。
冰层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新生的金属尖顶突然迸发出一圈无形的波纹,所过之处的积雪诡异地悬浮,又在下一秒轰然坠地。
陆云漪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地磁指数再次剧烈跳动。
“它在试探!”
她踉跄着后退,染血的指尖按住太阳穴,“这座塔和之前的黑塔不同……能量频率更混乱……”
林寒的军靴碾过结霜的岩石,钨钢匕首反握在右手。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崩塌的冰盖裂缝中隐约有暗红液体渗出,像是有生命般朝着新塔的方向汇聚。
“那些残留的腐蚀液在主动移动,”他压低声音,“这座塔在收集黑塔的‘尸体’。”
话音未落,金属尖顶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悬浮的冰晶如利箭般射向三人,林寒拽住陆云漪扑向最近的冰岩后方。
冰箭擦着江天野的肩头掠过,在老人防护服上撕开一道焦黑的裂口。
“进掩体!”
林寒嘶吼着,完好的右臂揽住江天野的腰。三人跌跌撞撞冲进半塌的观测站废墟,生锈的铁门在身后重重闭合。
昏暗的室内弥漫着焦糊味,成排的服务器机柜东倒西歪。
陆云漪的监测仪蓝光扫过墙面,映出二十年前科考队遗留的潦草字迹:【警告!能量导管过载】。
江天野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扑向角落的控制台,布满冻疮的手指疯狂敲击键盘。
“这里有备用能源……小满当年改造过线路……”
全息地图在空气中展开,代表新塔的红点正在急速膨胀。
陆云漪盯着数据流,冷汗顺着脖颈滑落:“它在模仿南极黑塔的结构,但核心能量源更原始……像是未完成的试验品。”
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
林寒贴近观测孔,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成群的暗红液体正从冰缝中涌出,凝聚成半透明的触须状生物。
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蟒蛇盘踞,时而散作血雾,所过之处的冰层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是液态能量体!”
江天野的嗓音带着罕见的颤抖,“黑塔残留的腐蚀液产生了自主意识……它们要把这座新塔变成宿主!”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一条足有树干粗的触须突然撞向观测站外墙。
金属墙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云漪拽着两人扑向地下室入口。
崩塌的混凝土块如雨点砸落,江天野的防护帽被气浪掀飞,花白的头发沾满冰渣。
地下仓库里停着三辆覆满冰霜的雪地摩托。林寒扯断电路板接线,引擎的轰鸣在密闭空间里炸响。
“去冰湖!”
陆云漪翻上后座,染血的手掌按在导航仪上,“新塔的能量源肯定和之前的导管相连,必须切断输送链路!”
摩托撞开仓库铁门的瞬间,液态触须如潮水般涌来。
林寒单手控车,右臂挥动匕首劈开袭来的腐蚀液。淡绿色黏液溅在雪地上腾起白烟,刺鼻的酸腐味令人窒息。
江天野蜷缩在侧座,怀里紧抱着冰晶玫瑰的残骸,花瓣的裂痕中渗出微弱的蓝光。
冰湖边缘的惨状让三人呼吸一滞。
原本平静的湖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发光的能量导管半数断裂,残余的蓝光如垂死的萤火般明灭。
新塔的尖顶已完全钻出冰层,塔身覆盖着不断蠕动的暗红物质,像是披着一层血肉外衣。
“能量导管在湖底交汇……”
陆云漪跳下摩托,监测仪的蓝光扫过冰面,“但腐蚀液正在污染核心区域。”
江天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老人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开裂的嘴唇哆嗦着:“用玫瑰……小满的玫瑰能净化污染……”
他颤抖着举起冰晶残骸,花瓣的裂痕中突然迸发强光。
仿佛受到召唤,湖底的导管残余部分同时亮起。蓝光穿透冰层,与新塔释放的暗红能量激烈对冲。
陆云漪的胸口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玫瑰烙印重新浮现,淡金纹路如血管般向手臂蔓延。
“它在抽取我的生物能量!”她咬牙撕开防护服,烙印中心已凝结出冰晶状的凸起。
林寒的匕首狠狠刺入冰面。
裂缝扩张的刹那,他看见湖底深处有金属结构在蠕动。那是被腐蚀液同化的导管,表面覆盖着血肉般的增生组织。
“必须下去手动切断!”他扯开工具包,将老式呼吸面罩甩给陆云漪。
江天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让我去,”老人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些导管的结构我最熟悉……而且我的防护服有辐射隔离层。”
不等两人反驳,他已纵身跃入冰湖。
刺骨的湖水瞬间浸透衣物。
江天野的视线扫过湖底,被污染的能量导管如巨蟒般扭动,暗红物质正顺着管壁向冰晶玫瑰的方向侵袭。
老人扯下腰间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导管交接处的控制阀。那是二十年前他亲手安装的应急装置。
暗红触须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
江天野侧身躲过致命一击,腐蚀液擦着面罩掠过,在玻璃上蚀出蛛网裂痕。
他的手电筒光束定格在阀门的齿轮锁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女儿的声音:【爸爸,真正的保险装置不在结构,而在人心】。
冰晶玫瑰的残骸突然脱手而出。花瓣在湖水中分解成光粒,顺着水流注入阀门缝隙。
齿轮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江天野用尽最后的力气扳动操纵杆……
湖面突然炸开冲天水柱。
蓝光如利剑刺破暗红能量场,新塔的尖顶发出痛苦的嗡鸣。
陆云漪跪倒在冰面上,胸口的烙印疯狂闪烁,淡金纹路与净化后的能量流产生共鸣。
林寒拽着她急速后撤,崩塌的冰层在他们身后不断延伸。
当震动平息时,新塔的表面已布满裂纹。暗红物质如退潮般缩回地底,湖底的导管重新释放出稳定的蓝光。
江天野的身影被冲上岸边,老人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雪地里,手中仍紧握着半枚齿轮锁。
“地磁读数……稳定了……”
陆云漪的监测仪发出平缓的嘀嗒声。她扯开急救包,颤抖的指尖将止血凝胶涂在江天野肩头的伤口上。
林寒望向远处的新塔废墟。
那座未成形的金属结构正在缓慢崩塌,但冰层深处隐约传来新的震动,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翻身的闷响。
他握紧匕首,突然注意到天际闪过几道微弱的红光。
那是军方侦察机的信号灯,正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