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宫的极寒之气像淬了毒的蛛网,正以祖祠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李天霸的银发冻成了水晶般的冰棱,每一根都垂落着细小的冰锥,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的身躯被玄冰宫老祖的“玄冥冰魄诀”封在三丈高的冰晶巨棺中,冰晶表面凝结的霜花正顺着石砖缝隙生长,将地面冻出蛛网状的裂纹。唯有眉心那盏族运灯,仍像跳动的心脏般燃烧着,橘红色的火苗被冰层包裹,却倔强地在寒气中辟出寸许方圆的温暖。
他的神识漂浮在祖祠穹顶,透过冰晶棺盖俯瞰下方战场。血河教的血魔大阵如沸腾的血海,十二根血色图腾柱撑起的光幕上,无数狰狞的魔脸正啃噬着护宗阵的边缘。李家子弟们结成的丹道剑阵在血浪中摇摇欲坠,三长老李崇山的丹炉已炸裂成七块碎片,却仍用灵力将碎片聚成莲花状,丹火在花瓣间明灭,如风中残烛;七叔李苍梧的丹田被血魔利爪洞穿,肠子拖在地上,却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钉在图腾柱上,以身为锚,不让大阵前进半分。 youngest弟子青河才满十五岁,握剑的手还在发抖,却咬着牙将丹火注入兄长的尸身,让尸体暂时站起阻挡血潮。
李天霸的识海在震颤。他看见自己的妻子三十年前倒在玄冰宫的冰棱下,临终前塞给他襁褓中的玄峰;看见二十年前族内大比,六岁的玄峰抱着比自己还高的丹炉,倔强地说“要炼出让爹爹伤口愈合的药”;更看见三天前丹舟失联时,自己在祖祠跪了整夜,掌心按在刻着“焚天”二字的断刀上,向列祖列宗起誓:“纵死,也要为玄峰守住归途。”
“焚天刀,出鞘!”他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族运灯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灯芯处缠绕的金丝应声绷直,如琴弦般震颤出龙啸之音。供桌上那把断刀的刀鞘应声炸裂,刀魂裹挟着千年族运的金色火焰破土而出——那是李家初代老祖以自身神魂淬炼的本命刀魂,刀柄处刻着的“焚天”二字,此刻正渗出鲜血般的光。
冰晶巨棺发出“咔咔”的龟裂声。李天霸的残魂化作半透明的光人,双掌按在刀魂上,金色火焰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将他的轮廓渐渐灼烧成实质。当火焰升至胸口时,他突然张开嘴,将族运灯的火苗吞入腹中——这是李家血脉最后的禁忌之术,以族运为引,燃魂祭刀。
百丈高的火焰巨人从烈焰中站起,断刀在手中化作丈二长的火刃,刀刃上流淌的不是火焰,而是液态的族运金光。玄冰宫老祖正在百米外操控玄冥冰轮,见状惊得指尖一颤,冰轮上的寒霜竟簌簌而落。他认得这传说中的“焚天刀魂显圣”,当年李家初代老祖便是凭此刀斩落灵界三位法王,此刻刀魂裹挟着李天霸燃烧的族运,威势竟比传说中更盛三分。
“老匹夫,你冰封我身躯,可封不住李家的骨血!”李天霸的声音像熔炉中迸发的岩浆,刀魂斩出的刹那,整个祖祠的地面下沉三尺,地火核心的热气顺着刀风喷涌而出,将周围的冰晶蒸腾出漫天白雾。玄冥冰轮射出的万千冰棱在触及火焰的瞬间,竟被丹道法则逆转——冰棱尖端转向血河教的图腾柱,如暴雨般钉入其中,十二根图腾柱应声断裂三根,血魔大阵出现巨大缺口。
老祖想要遁走,却发现周身空间已被刀魂的火焰领域冻结。他狠下心掐碎怀中的救命玉简,正要施展“冰魄遁法”,却见火焰巨人的刀刃已抵在眉心。“你可知,为何玄峰能在灵界闯出‘焚天丹王’的名号?”李天霸的声音突然低沉,刀刃上的金光映照着老祖惊恐的眼,“因为我们李家的丹道,从来都是用骨血来炼!”
刀光闪过,玄冥冰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火焰巨人与冰轮同时炸开,金色血雨与冰晶碎片纷纷扬扬洒落祖祠。李天霸的残魂在爆炸中化作点点金光,其中最明亮的两簇,一簇融入断刀刀身,另一簇朝着丹舟驶来的方向飞去——那是他用最后的神识,为儿子点亮的归途。
尘埃落定后,半块染血的玄冰令牌躺在焦黑的地面上,令牌中央的冰龙图腾已被烧去半边,龙眼处还凝着未干的金血。三长老颤抖着捡起令牌,突然发现祖祠墙壁上的初代老祖画像,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与李天霸断刀相同的伤痕。而在千里之外的焚天丹舟上,李玄峰突然感到掌心一热,那枚从小佩戴的李家血脉玉佩,此刻正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刀纹——那是父亲用族运为他刻下的,最后的守护印记。
他不知道,当火焰巨人斩出最后一刀时,李天霸的识海深处浮现的,是玄峰周岁时抓周的场景。那时小小的孩童,在摆满丹炉、玉简、刀剑的案几上,最终握住了那把断刀的刀柄。如今想来,一切皆是宿命——李家的丹道与刀魂,从来都是一体两面,正如他此刻燃烧的族运,既是赴死的决绝,亦是托孤的温柔。
当丹舟的接驳桥砸在祖祠广场时,李天霸的残魂已完全融入焚天刀。刀身此刻正悬浮在祖祠中央,刀刃上流转的金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李玄峰望着断刀,突然想起父亲曾说:“刀魂若显圣,便是李家要换骨之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这换的不是骨,而是魂——是将整个家族的命运,从凡界的泥土中,炼就成能在灵界燃烧的火。
族运灯的火苗在李天霸逝去后矮了大半,却仍顽强地跳动着。李玄峰知道,那是父亲用最后的力量,为他守住了族运的根。他伸手抚过断刀,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仿佛父亲的手从未离开。而在断刀的刀鞘里,悄然多出了一缕白发——那是李天霸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与刀魂一起,等待着下一次出鞘的时刻。
这场以魂为引的燃烧,终将成为李家丹道最悲壮的注脚。当灵界三大圣地的追兵再次逼近时,焚天刀的刀魂已悄然潜入李玄峰的丹田。它在等待,等待那个继承了李家骨血的少年,再次挥出那道,连时光都无法斩断的,焚天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