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将,你这擒拿之术是何人所授?动作简洁,却是招招直击要害。”
在第二日回程的路上,汉王是丝毫不管萧邢面色苍白,像个话痨一样与他并马骑行。
“禀殿下,是末将恩师所授。”
汉王轻拉马缰,刚好让错了半个身位的萧邢赶上:“听说你是常州人士?”
萧邢目露狐疑,不知他又要作什么妖,汉王讪讪一笑道:“不知这你擒拿之术可否外传?”
“无妨,等末将明日去吏部办完差便演示给殿下。”萧邢微微松了口气。
说起吏部汉王眼神闪过精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郎将,本王觉得你还是在军中效力为好,脱了军籍去司隶台还需要慎重为妙。“
萧邢苦笑道:“皇后金口已开,让末将暂任司隶台别驾,身为臣子哪有抗命不遵的道理?”
“你可考虑清楚了?”
萧邢听汉王话里有话,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说法?还请殿下解惑。”
见萧邢神情不似作伪,压低声音道:“过会去东宫交完差,你来本王府上……”
将太子妃送回东宫,萧邢本想拜见太子,却被朱公公告知,太子被皇上叫去了太极殿议事。
刚出东宫萧邢却又被人叫住,转身回望正是太子妃的贴身女侍。
女侍将一个包裹递到萧邢手中,笑吟吟道:“太子妃听说萧郎将高升司隶台,念你在东宫辛苦特意赏给你的,说你公事繁忙,就不用去谢恩了。”
萧邢双手接过,朝着东宫躬身一礼。
回到司隶台住处,萧邢顾不得休息,向何从事打听清楚汉王府的位置,便赶了过去。
今日在路上汉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萧邢大为紧张,莫不是这次升职还有别的曲曲?
他本想向李同镐打听,转念一想,李同镐虽然消息灵通,和自己也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若是事涉隐密,他也不一定会如实说出,反而叫他为难。
汉王府位于一百零八坊中的崇仁坊,萧邢第一次来,被汉王府的规模吓了一跳。
怪不得大兴城盛传独孤皇后宠溺汉王,整个崇仁坊汉王府就独占了全坊六分之一。
萧邢并没有提前递交谒帖,好在汉王事先给门房有过交待,一听到萧邢的名字便热情的将其迎了进去。
汉王府虽然面积不小,但装修装饰极为一般。
府里设有马球场、射圃,最让萧邢咂舌的是,府里居然还养着几十匹突厥战马,小型的校场上百名亲卫军正赤着上半身训练。
不多时,门房便将萧邢带到一个偏殿前:“萧郎将,殿下正在书房里等您呢。”
书房?萧邢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厮居然有书房……
谢过门房,萧邢在书房门前正了正衣服:“萧邢参见殿……”
话未落音就听汉王急吼吼道:“进来,进来!”
萧邢推门而入,只见汉王正赤裸着上半身,大汗淋漓,一只脚踩在书桌上半蹲着正奋笔疾书。
身上的伤疤奇形怪状,刀伤、枪伤、箭伤样样都有,俨然一派黑帮大哥的范。
见萧邢准备行礼,汉王摆手打断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坐,本王马上就完成了。”
萧邢不敢打扰,搬开压在一把上好紫花木椅子上的暄花斧,侧着身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汉王的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的陈设家具一看就不是凡物。
说是书房,目光所及之处却没发现书籍,墙壁上挂满了刀枪弓矢与明盔亮甲,一副“以绥四方”的题字躲在其中瑟瑟发抖。
一刻后,汉王将手中的狼毫毛笔朝着书桌上一掷,朝着书房外大喊道:“福才!”
一个中年秃顶男子麻蹓地冲进来,汉王将桌上一摞纸交到他手中,狂笑道:“二万七千一百三十四字的《尚书》一字不差,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母后规定时限,快些送到宫里,别误了本王的大事!”
福才贱兮兮地答应一声,抱着罚抄跑得飞快。
汉王随手擦了擦肚腩上落下的墨点,顿时整个腹部犹如一幅颇有意境的山水画。
“昨日在青龙寺惹恼了母后,想借着三个时辰内罚抄不出《尚书》来惩戒本王,我岂能如了她的心愿?”
萧邢望着一脸得色的汉王哭笑不得。
“殿下,末将这次来是想……”
汉王摆手止住了萧邢的话头,走到门前朝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掩上书房的房门。
“自辽东你就在本王帐下听事,又在大苏吉救过我的命,我今日与你所说,万不可外传,如若不然恐有杀身之祸。”
连汉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如此谨慎,萧邢不由坐直了几分。
“司隶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汉王眨巴着眼睛低声说道,神情中少有的严肃,“听说你与裴蕴熟识,想必也知晓司隶台就是陛下的千里眼、顺风耳。”
萧邢微微点头,自从第一次见裴蕴,他便明白司隶台是什么样的存在,与后世明朝的锦衣卫相比,差别只在没有批捕拿人的权利。
“司隶台巡察畿内外,六条问事,且享有封事急奏的特权,看似风光实则不然。”
萧邢身体稍稍前倾,开口道:“末将愚昧,还请殿下指教。”
见萧邢是真不懂,汉王不由轻叹:“司隶台与御史台、谒者台合称三台,前者在暗,后两者在明,虽说都是负责监察百官,但百官对其的态度则大不相同。你可曾见裴蕴那厮在朝中有朋友?”
萧邢细想之下摇了摇头,除了贺若昌,还真不曾见到有人来拜会过裴蕴。
“朝中百官,有几人的屁股干净?司隶台潜伏在暗处,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秘密被司隶台掌握,人人自危,若是有朝一日圣意不在,平日里的小问题便会成为落在自己头上的屠刀。”
这下萧邢算是明白了大致,司隶台平日里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朝中被文武百官忌惮,若是被人抓到了小辫子,自然是群起而攻之,上次承天门之事也有这种原因。
“其次,一入司隶台便也意味着你这一辈子的官运到头了,最高也就是汪真正四品到顶。”
萧邢不解其意,狐疑道:“这是为何?”
汉王嗤笑道:“司隶台和内侍省那群没卵子的阉人一样,都是指着圣恩活着,做到汪真那般,再想升也不是陛下一句话能定的,你觉得朝中百官能同意?
“再者说,司隶台行事手段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种人父皇又怎能放心让其座大。”
萧邢做梦也没想到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如此复杂,不由冷汗直流。
“其实,最主要的是不管谁在司隶台,结局都是难以善终!”汉王不顾萧邢诧异的眼神,继续道:“你可曾知道司隶大夫为何成了一个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