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带着四千精骑一路昼伏夜行五天,原来准备从金山南侧绕行,却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迷路了。
事情的起因,是在翻越时罗漫山(新疆天山)与金山交界的地段时,同行的向导失足掉下了悬崖,不幸身亡。
这里的海拔普遍都在四千米左右,且都是羊肠小道,明明刚才还阳艳高照,可能拐个弯就变成漫天飞雪。
杨广望着眼前茫茫的群山,顿时也失去了信心。
他无奈地唤来先锋校尉谢显贵,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还是返回经伊吾郡绕行更为稳妥。
这一来一回经过了近十天才走出了茫茫的时力漫山山脉。
从山里出来,才发现大漠的天气跳过了春天来到夏天。
在伊吾郡进行了简单的补给,杨广沿着时罗漫山的南侧经过五天的跋涉,终于到达了居延海。
此处是弱水河(黑河)终点,古籍《山海经》中有所记载,“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弱水河是河西走廊的生命线,孕育了张掖、鼎新、额济纳旗等绿洲,滋养了沿线数百万人民,被称为“河西走廊的母亲河”。
因此它是草原游牧民族和南边的中原王朝争夺最激烈的地方。
杨广的四千骑到了这里变得格外的谨慎,每次安营必派出四到五股探马斥候。
一路走来人困马乏,过了居延海便到了东突厥汗国的地盘,所以杨广决定在这里休整两天再出发。
刚寻了一处僻静山坡扎好营地,早先出发的斥候便有人来报,在十里外发现了突厥骑兵的踪迹。
杨广拿过舆图仔细查探一番后,蹙眉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是一名年轻的小伙,一脸机灵:“回大元帅,人数不多,百人规模,但人人披铁甲。”
杨广奇道:“突厥人能身着铁甲的不多,普通精锐多是执皮甲,莫非是王庭的人?”
“末将怕被发现,不敢过近观察,观其队伍行进散漫,不似在保护什么大人物。”
“他们朝哪个方向行进?”
“正是我军的这个方向。”
杨广思索良久,也没能想通其中的原因。
“设伏,留几个活口,切莫放走一人。”
杨广当即立断下令。
他原本准备放过这一百来人的小队,免得走漏了风声,但眼下两方相距不过几里,这四千骑兵移动起来声势不小,并没有完全不被对方察觉的可能性。
突厥人当下冶炼生铁的技术不成熟,能全身披铁甲的护卫肯定是王庭的护卫,虽然不能是都兰本人在此,想来也是有重要来头的人物。
心意已绝,四千骑兵马上布好口袋阵,只等对方一百护卫的到来。
……
阿班尔带着百名护卫护送小桃红一家去葛逻禄部的碎叶城这个差事,于他而言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拔也古眼下乱成一锅粥,他一个小小的巴什博鲁克,哪边都惹不起,这次奉了古扎尔可敦的令去碎叶城,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忧的却是此途遥远,临行前,古扎尔反复交待,一定要将小桃红一家安全送到碎叶,可眼下汉人的大军正在西突厥的土地上横冲直撞,若是遇见肯定小命不保。
萧邢望着远处的时罗漫山山脉,眉头紧锁,他一路来都在苦想古扎尔可敦叫小桃红去碎叶城的用意,眼见翻过时罗漫山又要进入西突厥的地盘,不禁有此暗暗着急。
按照小桃红与他的约定,他和李建成在居延海这里找机会去伊吾郡,眼看分别在即,但让他生出几分依依惜别的情愫来。
“前方就到了居延海了,咱们就在那里休息一天如何?”
小桃红拍马行至队伍前面,对带队的阿班尔提议道。
阿班尔迟疑道:“居延海一向不太平,汉人经常……”
小桃红面色一冷打断道:“这一路行来连澡都不曾洗过一回,暂且先休息一天又有何影响?只需要多派人探查,便可确保无事。”
阿班尔还欲反对,却见其它的护卫尽显疲态,也不好反对,只能多派出人去前方探查。
派出去的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汇报,方圆几里内并没有发现汉人军队的踪迹,这让阿班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行人在居延海岸边寻了一条平坦的地方,安营暂歇。
夜色如墨,居延海陷入一片沉寂。
萧邢和李建成两人蹲在芦苇丛中,二十步开外就拴着小桃红挑选出的三匹最好突厥战马,马鞍上还挂着装满羊奶的皮囊。
远处负责夜岗的突厥护卫正在围着篝火喝酒,阿班尔粗犷的笑骂声随晚风飘来。
“戌时三刻快到了……”萧邢盯着水面倒影中火光轻声说道。
恰在此时,芦苇荡里忽然惊起一群野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小桃红帐篷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来人!有蛇!”小桃红的尖叫划破暮色。
阿班尔带着五个护卫疾奔而去,火把在暮色中拉出扭曲的光痕。
“准备上马……”萧邢压低嗓音,刚迈出一步却又像被电击一样快速缩回,身后的李建成未来得及止住身形,一头撞在了萧邢的后背上,他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萧邢一把堵住了嘴。
玄甲反光!
萧邢瞳孔骤缩,在他前方不足五丈的芦苇丛中,一抹铁甲的反光在湖边篝火的映衬下一闪而过。
有人埋伏!
萧邢背上的汗意瞬间打湿了衣衫。
阿班尔的护卫?隋军?还是西突厥的士兵?
萧邢大脑疯狂运转。
远外阿班尔和几名突厥士兵,笑嘻嘻的从小桃红帐中抓出一条拇指大小的蛇,阿班尔手举着蛇疑惑道:“你的男人和孩子呢?”
小桃红瞥见那还在吃草的三匹战马,眼中的慌乱和不安一闪而过。
“他们在湖里洗澡了。”
小桃红强装镇定回答道。
阿班尔举起火把,却见湖面平静至极,并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心中一紧,朝着身边喝道:“快!找人……”
突然,黑暗中有破空声响起。
一块黑乎乎的淤泥“啪”的一声,粘在了阿班尔的脸上,溅出的泥水滋满了一身,整片营地炸开锅。
“芦苇丛里有人!”阿班尔怒不可遏,拔出腰中弯刀喝道。
几名突厥士兵迅速抽出弯刀,向着芦苇丛包抄过来。
“这是哪个孙子扔的?”
五丈远的芦苇丛中,一个声音强压着怒意低声喝道。
李建成听到汉人说话,不禁大喜,正欲起身,却被萧邢按住。
“趴着!别乱动!”萧邢在李建成耳边低声轻喝,反手抽出小刀咬在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