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余骑如同被狼追击的羊群,慌不择路地朝着榆儿沟狂奔。
素以骑射闻名的突厥勇士此刻竟无人敢回身挽弓,只顾伏在马背上抽打战马,鞭声响得竟比追兵箭矢更急。
图尔巴死死攥住缰绳,指节发白,昨夜还凶如恶狼的儿郎,短短两个时辰就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将汉人全部带到阵前来!”
图尔巴顾不得去细想其中缘由,他的部落虽势大,折损两千精骑已如剜肉——这千余溃兵断不能再失。
被掳的妇孺很快被推搡至阵前,哭嚎声里,突厥残兵趁机缩回本阵。
两方人马相隔百步对峙而立。
隋军大纛卷着腥风猎猎作响。
隋军骑兵队形忽如潮水般分开,露出白马银甲的汉王。
汉王见突厥人将妇孺推到阵前,脸上的寒意让图尔巴隔着老远都心生惧意。
\"以妇孺为盾,也配称草原勇士?\"汉王掀起面甲,目光似刀刮过突厥军阵。
图尔巴被那寒意激得脊背发凉。
“你是何人?”图尔巴强装镇定,大声喝问道。
汉王并未理会,忽将马鞍旁革囊掷于阵前,染血皮绳应声而解,滚出的首级双目怒睁——正是哈巴尔须发戟张的面容!
突厥阵中霎时悲嚎四起。
“草原的狼崽子也会哭?”汉王槊尖轻挑首级发辫,任由它在朔风中摇晃,冷笑不止,“昨夜马邑城外,你们屠戮我汉家妇孺时可曾手软?”
图尔巴眼角崩裂,反手扯断胸前狼牙项链,嘶吼声响彻天际:“长生天在上!我必生活剥了你的皮,用你的油来点天灯!”
“突厥犯我随国边境数载,掠我子民数万。”汉王猛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将哈巴尔首级踏作肉泥,“今日,遇到了本王,本王就辛苦一回,送你们去见长生天!”
隋军缓缓展开阵型,寒光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升腾。
突厥骑士血红着眼将俘虏踹向阵前,竟在沙地上犁出一道血肉壕沟。
“此阵前,妇孺每死一人,本王便杀你族人十人;每死十人,便杀你族人一千!余者男丁永世为奴,女子永世为娼,我隋国汉王杨谅对天起誓,日月为证,天地可鉴!”
汉王槊尖直指图尔巴,每一字从唇间发出却犹如一根根箭矢,刺向每个突厥人的心里,有些能听懂汉话的士兵已悄悄将架在妇孺脖上的刀松了几分。
听不懂汉话的突厥士兵见汉王凌厉霸气的气势已然猜到了几分,便也蒙生了几分怯意。
图尔巴獠牙咬得咯吱作响,腰间镶金弯刀豁然出鞘,刀锋却架在身前一名汉人孩童颈间,狞笑道:“退兵三十里!否则每息杀十人!”
话音未落,白马已如流星贯入敌阵。
身后的隋军骑兵见汉王突然发难,唯恐有失,催马急驰跟上。
突厥射手箭雨方离弦,却见汉王侧鞍藏镫,八尺马槊锋尖直指阵中的图尔巴。
槊锋过处,阵前几架蒙皮木盾轰然炸裂,碎木刺入后排弓手眼窝,惨叫声未起,银白色的铠甲已冲进阵中。
“射他!砍死他”图尔巴瞳孔中再无他物,只映出那急速冲来的槊尖寒光,他弃了人质挥刀迎战,刀槊相击迸出连串火星。
图尔巴忽觉手底一轻,花重金打造的弯刀竟被槊锋绞作数段,汉王借战马冲势旋槊三匝,精钢槊纂重重砸在图尔巴胸甲上。
汉王本就力气奇大,再借马势而为,图尔巴只觉胸口好似被奔马撞击,顿时喷血坠马,瞥见白马人立嘶鸣,碗大铁蹄直踏面门。
颅骨碎裂声如炒豆子般清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图尔巴此刻已是一滩烂泥。
图尔巴的亲兵举起的弯弓来不及换刀,如同被施了法一般悬于半空,
汉王身上被图尔巴溅起的脑浆、浓血喷得浑身都是,犹如一尊杀神临世,这些突厥人何曾见过这等猛人,心中肝胆俱裂,生不起半点的反抗之心。
胜负已分。
血色朝阳卷过榆儿沟,图尔巴架在篝火上肥羊透着诱人的金黄,每有油滴滴落,便会发出‘滋滋’之声,每有大漠上的微风吹过,便会飘过勾人的香味。
汉王坐在图尔巴搭好的大帐前,直直地盯着那几只转动的烤全羊。
摇动转轮的几个突厥士兵身如筛糠,汉王刚才那千人阵中一槊刺死图尔巴的举动,太过震慑人心,幸存下来的突厥士兵见他如见活阎王。
更何况这尊杀神现在正直勾勾的望向自己,几个卖力地转动着肥羊,他们此时好生羡慕那些躺在地上的兄弟,至少死了个痛快,哪用受这种折磨。
右骁骑尉侯肃理清了战场,来到汉王身边汇报。
“禀大元帅,两战共歼敌一千三百四十三人,伤敌七百九十一人,俘获八百零三人,逃走千余,缴获战马三千五百余匹,钱粮正在造册,我方阵亡六百九十六人,伤二百三十人……”
汉王挥挥手打断侯肃的话,沙哑中透着疲惫:“妇孺死伤如何?”
“回大元帅,大约有两百二十人死在当场,还有三十二人恐怕……”
“约?”汉王眉头一蹙,不满问道。
侯肃额头顿时渗出密集细汗,喉咙涌动,艰难开口道:“多丧于马蹄践踏......幼童尸身残破,实难……”
“可问清楚了,这部突厥所属何部?”汉王的声音冷若寒霜。
“都兰的阿史德部。”这回侯肃倒是回答得利落至极。
“着榆林县令解华荣接回妇孺,阵亡将士厚葬,缴获财物分与伤亡弟兄,不得有误,若是钱财少了一毫,本王定诛他三族!”
侯肃一一记下,临了支吾问道:“那这些俘虏……”
汉王随手捡起地下的绣金狼旗,擦了擦铁甲上已经结痂的脑浆,也不知是图尔巴还哈巴尔这两兄弟谁的,淡声道:“垒个京观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