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见外孙面前碟子上的菜垒成了小山,以及早早斟满的红酒,下意识皱了皱浓眉。
不是觉得早早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他觉得小闺女乖巧懂事,对哥哥也很诚恳,又是辛苦的夹菜又是倒酒的,乖的让人心疼。
可他就是怕他家那个不省心的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毕竟外孙曾经不止一次给家里客人难堪,这次乖宝又没经过他允许,拿他酒杯给他倒酒,按照他那乖戾的性子,一定会狠狠报复对方的。
老爷子了解自家外孙手脚没个轻重的,要是推下早早小闺女一下,估摸都要伤个几天,而且小闺女病都才好没几天。
想着,老爷子脸色稍缓,故意打圆场的指了指贺京安,语调依旧很硬,
“你小子,吃饱没吃饱都给我滚出去,后院我让人给整出块地,你小子出出力,去给我松土去。”
老爷子害怕贺京安会针对早早耍脾气,毕竟小闺女病才好,可经不住活阎王折腾。
听见自己姥爷的命令,贺京安也没有置之不理,原本懒散靠在椅背的他,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黑眸扫了眼女孩那圆丢丢的小脑袋。
不着痕迹的淡淡笑了笑,沉寂的黑眸忽地鲜活起来,
你没事我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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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霍允南带她上了游轮,他便在香港等着她,可后面却从探子口中得知她坠海,她哥哥捞她的消息,那一刻心倏地沉了,和她一起...
他像个疯子似的歇斯底里的攥着探子的衣领,一遍遍逼问他,希望他说出:我胡说八道,那不是真的...
诸如此类的话
骗骗他,就像小时候他骗自己,骗自己妈妈没有死去。
像条小狗似的乖乖躺在妈妈的身边,搂着她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然后磕磕绊绊念着她喜欢的故事,幻想着她说爱他之类的话...
可他清晰的感知到妈妈的心跳再也不会跳动,他抱着她的时候,幽闭的房间,
听见的独独只有自己躯壳里一颗枯竭的心脏,小心翼翼的跳动着...
心脏也害怕,害怕跳动的太明显,会让神明知道他还活着...
四岁以来战战兢兢的一步一步的走啊走啊,好多弯路,好多死胡同,他崩溃的蹲在原地抱头痛哭,可小女孩说:“没关系啊哥哥,掉头重新走好了。”
没人记得的十八岁生日,莫斯科的寒风吸入时仿佛能割裂喉咙,他忍住那种没出息的哭,可在看见那张小卡片时,她说:“会有人翻山越岭来找你。”
眼前起了一层雾,抽吸时,寒风终究割裂了他的喉咙。
冰湖的水冷到他四肢百骸不住的抽痛,求助的手被人狠狠打出血,禁闭室里一次次电击,像牲畜似的带着嘴套...
逃出后,一路艰难,当雇佣兵那几年,战场上,他挨过一颗颗子弹,咬牙挺过一次次抢救...
死神扛着大大的镰刀,追着他。
他东躲西藏,害怕那镰刀砍下,警觉的蜷缩在角落,忽然小女孩又一次向你跑来,她说:“我想比死亡先一步找到你...”
所以在听见她坠海的那一刻,小心翼翼跳动的心脏也死了...
坐在直升机里,赶往那片海的时候,在得知姥爷捡起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叫早早时,虚惊一场四个字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词。
故意等到她哥哥都走了,故意在她和姥爷背后说他坏话时出现,看着她惊慌的模样,他以为自己会生气,可他没有,心里笑的像个傻子。
你没事,我真的很高兴,由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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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京安撩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抬脚出了门,边走边开始松衬衫袖口的几粒纽扣。
早早抬眸瞥了眼男人离去的背影,如果不代入对他的讨厌,他那道背影高而挺拔,略显玩世不恭,但宽肩窄腰,腿也长,普通的黑裤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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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 坎昆 海滨庄园
午饭后,潮水刚退,早早拎着小桶,爷爷带她去赶海,一个下午,她捡了好多漂亮贝壳。
女孩穿着天蓝色的棉麻背心,配了条宽松的长裤,戴着爷爷给她挑的手工编织草帽,迎着夕阳往家一蹦一跳跑。
海滨庄园的后院,推开雕花大门,就是一片海。
老爷子和许阮先早早一步回庭院的小亭子里喝茶,早早捡完贝壳拎着小桶也往家赶。
刚推开门,沿着石板小路没走多久,早早就看见那个男人正挥着耙子,动作娴熟地敲碎地里的大土块,泥土被松开后,杂草也被耙子犁了出来,他弯腰捡起杂草草根,随手扔在了一边。
爷爷整理出的那片地很大,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他一个人在那里松了一下午的土。
男人的侧脸轮廓硬朗分明,黑发发梢的汗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沿着凌厉的下颌线不断向下,爬向脖颈间的淡青色筋络,在锁骨处打了个旋,随着男人挥耙的动作,汗水从锁骨处不甘心的坠落在泥地里。
一米九的身高,湿透的衬衫,脊背肌理线条很是清晰,薄肌纵横,劲瘦的腰身以及青筋暴起的小臂...
这一幕落在早早眼里还是挺有冲击力的,她害怕他一耙就把她脑袋打掉...
想着,女孩立刻低着头,拎着小桶就库库向前走。
然而早早不知道的是,贺京安在她脚踏入后院的那一刻,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知道小兔子跑去赶海了,回来肯定要从这里经过。
他就故意犁慢点,等她一会儿。
这弹丸大的破地,要是真认真犁起来,还不够他打发时间的。
看似在松土,但眼神总是飘忽落在远处的那片海。
见一抹小身影一蹦一跳往家跑,男人的目光火热,反手捻灭烟头,继续挥耙子。
为了等她,活生生要被太阳晒死,什么破海,值得她看半天。
贺京安停下手中动作,勾唇看着那道小身影行色匆匆的走,她的裤脚湿了一大截,是玩水玩得。
而他的衣服也湿透了,是汗水打湿的。
不免笑了笑,长腿迈出,没几步就跟上了女孩,早早还在埋头快走,突然面前地面上多了一团大大的影子,从她背后笼罩着她。
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女孩还没男人手掌粗的脖颈被他包裹住,粗糙的手掌一路向上,一把包住她的小脸,她背对着他,小脸却被他掰着看向他。
四目相对那一刻,贺京安垂眸,扯了扯嘴角,
“宝宝,你怎么不喊人啊?真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