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寒岄接过枣子，“能让太子在怒火冲天的时候收手的人，自是皇帝救人的可能多些。”
“嗯，”郁沉云点了点头，“肖柏昌那皇祖父一心痴迷长生之道，国师离世后，他仍一直在找寻同祝尧相关的人和物，对异瞳之人适于养药一事，他亦有耳闻。
当时，太子后院添丁，皇帝一听生下的是异瞳之人便急匆匆赶去，肖柏昌命悬一线之时，被皇帝救下，皇帝直言，肖柏昌是福星转世，是他最看重的皇孙，要将肖柏昌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肖柏昌就这样被带到皇帝身边养着，异瞳之人难得，皇帝怕他年岁尚小，受不住那些道士们尝试的各种养药方子，于是便等他五岁之后，才让他开始试药。”
“这便是皇家亲情。”施寒岄轻嘲。
“皇家人也各不相同，公主就是顶顶好的人。”郁沉云撑着下巴看她。
施寒岄朝他嘴里塞了颗甜枣，“驸马也是顶顶好的人。”她笑道。
郁沉云笑得灿烂，他咽下枣后继续道：“肖柏昌异瞳一事，皇帝亦有彻查，他想知道如何才能让妇人生下异瞳之人。
皇帝疯魔，肖柏昌母亲和外祖一族，皆因他异瞳一事遭受灾祸，皇帝招揽的道士们用他们试药试毒试针，毫无人性可言。
竹荣王宫中有一嬷嬷，这嬷嬷是国师的表亲。璟宸护祝尧族安宁，国师和这嬷嬷投桃报李，一人在璟宸身边效力，一人在璟宸的皇后身边伺候。
平日里，国师除了在璟宸身边便独来独往，嬷嬷也只在皇后身旁随行。国师和嬷嬷之间的关系无人得知。
璟宸夫妇相继离世后，国师留在朝中，嬷嬷变换身份出宫生活。直到后来国师遭难，这嬷嬷才又想法子入宫想探消息。
后来，国师被救离开王城，嬷嬷自行起卦后，决定蛰伏在竹荣王宫中。
到肖柏昌出生时，这嬷嬷已经更换了几次身份，她一直在冷宫当值，那地方偏僻，平日几乎无人过去，因而她更换身份一事尚还顺利。
肖柏昌五岁后开始试药，这嬷嬷也是那时出现在肖柏昌身边。”
“肖柏昌所知之事皆是听这嬷嬷道来？”施寒岄问。
“是，这嬷嬷一开始，只是陪在肖柏昌身边，悄悄帮他施针解药。肖柏昌那时小，不懂什么阴谋，从小被金尊玉贵养着，他皇祖父对他是百依百顺，他也觉得自己受宠。
肖柏昌八岁那年，他皇祖父病重，为活命，竟想将他烹而食之。肖柏昌被吓得不轻，所幸那嬷嬷从中周旋，并推波助澜让后妃顺利杀了皇帝，迎太子继位。
太子继位后，本想杀了肖柏昌，但那些曾在肖柏昌身上试药的道士为求活命，将养药长生等事向新帝统统细说。”
郁沉云倒了杯水。
施寒岄接话道：“新帝留下道士和肖柏昌，继续炼药？”
“嗯，”郁沉云放下杯子，“新帝继位后，肖柏昌的日子没以前那么好过，新帝尚还年轻，对长生一事还未到急不可耐的地步，因此对肖柏昌这个药罐子，新帝并不是很重视。
肖柏昌十三岁之前，都是一边试药，一边靠着嬷嬷施针缓解药性。新帝继位的几年，他尝遍冷暖，逐渐看清竹荣王宫中人的贪婪本性。嬷嬷觉得时机成熟，才慢慢与他透露他母亲和外祖一家的事情。”
“那嬷嬷是有意引肖柏昌复仇？”
“应也有此目的。肖柏昌的祖父和父亲对祝尧一族穷追不舍，那嬷嬷心中也有恨。
当年她起卦，占得王室会有一异瞳之人出生，或可解祝尧之困，所以她留在王宫等着肖柏昌出生并一路护他长大。
待时机成熟，才慢慢将这些事告诉肖柏昌。”
施寒岄理了理思绪，“自出生起，以为自己身份尊贵、祖父慈爱，是备受疼爱的皇孙，却不想自一开始他在祖父眼中就是一味药，差点落得被烹食的下场。
因着异瞳，他母亲和外祖一族遭难，祝尧人所感受过的苦痛，肖柏昌也感受过。所以，他恨竹荣王室，也恨给祝尧一族带去苦难的所有人，包括先祖施亭。”
郁沉云轻叹一声，“前世，肖柏昌争得皇位后，只两年便病逝。他在位期间，确也勤政爱民，即便只在位两年，也为竹荣做了不少事。
两年间，肖柏昌大力消抹祝尧人留存的痕迹，斩断追寻祝尧人的线索，焚毁大量有关祝尧的记载和各种东拼西凑的丹方，处死了养在竹荣王宫的那些道士，并施重典以治，才将他祖父和父亲掀起的问道求生之风遏制住，祝尧人才再得安宁。”
“肖柏昌一生未曾娶妻，他离世后，其弟也就是如今竹荣的十三皇子肖柏耶继位。肖柏耶继位后，因着年纪轻，没几年便被朝中权臣彻底挟制，后来金安边境滋扰不断，也与竹荣王室臣重君轻的局面脱不开干系。”
“肖柏昌在位期间没有对金安发难？”施寒岄不解，他不是对金安也有恨吗？
郁沉云摇头，“没有。相反，他在位那两年，金安和竹荣两国之间很是平静。公主猜猜是何缘由。”
施寒岄抓了把碟子里的瓜子仁，托着下巴边吃边想了半晌，“他突然发现，恨错人了？那血洗祝尧之人并非咱们先祖，而是另有其人？”
郁沉云故作高深摇了摇头，把一颗瓜子仁倒入碟中。
施寒岄又垂眸想了会，“莫不是……他突然看开了？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听着他也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君主，应是觉得起战后百姓苦，所以不愿再斗？”
“公主猜对一半，”郁沉云继续给她剥着瓜子，“除了这个缘由，还有隐族族长相劝之故。”
“这隐族族长又是何方人物？”施寒岄给他喂了颗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