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中的破晓之路
南京总统府的晨雾裹着潮湿的寒意,蒋介石捏着滇缅公路物资运输受阻的加急电报,指节在红木桌面上敲出顿挫的声响。宋子文刚结束欧洲之行带回的武器清单还摊在案头,泛黄的纸页上,德国步枪与英国弹药的数字旁,新添了日军截击船只的红圈批注。
\"委座,滇缅运输线若再遭袭,这批武器怕是半数都到不了前线。\"军政部何应钦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满是焦虑,\"可抽调部队意味着防线兵力再减,蕴藻浜那边......\"话音未落,蒋介石突然抓起桌上的红铅笔,在作战地图上狠狠划出一道弧线:\"滇缅公路必须保住!从地方保安团里调人,再动员沿途百姓!\"
暮色笼罩重庆时,运输队长老周正蹲在泥泞的公路边,就着马灯检查一辆抛锚的道奇卡车。车轮深陷泥坑,车斗里木箱上\"德制7.92毫米步枪\"的墨字被雨水晕开。二十米外,二十几个穿着杂色衣服的民夫正用竹杠撬动车轮,有人唱起川江号子,苍凉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
\"周队!前面传来消息,日军侦察机又在芒市上空盘旋!\"一名年轻士兵气喘吁吁跑来。老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摸出腰间驳壳枪:\"通知所有人,天亮前必须翻过怒江大桥!\"他想起三天前,在龙陵郊外亲眼见到三辆装满弹药的卡车被日军炸毁,残骸旁躺着十几个押运的保安团士兵,其中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同一时刻,南京的防空警报突然撕裂夜空。蒋介石在地下室里握紧听筒,听筒那头传来顾祝同沙哑的声音:\"委座,日军增派三个师团,蕴藻浜防线多处告急!\"墙壁上的作战地图前,参谋们正用红蓝小旗标注新的兵力部署,代表日军的红旗像毒蛇般不断逼近。
\"顾司令,无论如何再撑48小时!\"蒋介石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爆炸声,\"滇缅运输线已在抢修,后续弹药一到......\"话未说完,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地下室吊灯摇晃,玻璃罩子叮当作响。挂断电话后,他盯着地图上蜿蜒的滇缅公路,想起宋子文在欧洲谈判时带回的消息——英国承诺的防空武器,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启运。
在昆明的临时指挥部里,龙云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求援电报,重重叹了口气。滇军主力早已调往前线,如今能调动的,只有各县城拼凑的民团和学生军。\"卢汉,你带教导团去保山段,务必守住怒江天险。\"龙云将委任状推过桌面,\"告诉弟兄们,每延误一天,前线就要多死几百人!\"
秋雨连绵的日子里,滇缅公路上的运输队成了移动的战场。日军轰炸机贴着山脊俯冲,投下的炸弹在路面炸出深坑;缅甸境内的土匪也趁火打劫,妄图抢夺军火。老周的车队在腊戍附近遭遇埋伏,子弹打穿油箱的瞬间,他带着几个士兵冒死将着火的弹药箱推下悬崖。火光映着他满是血污的脸,耳边回响着年轻士兵最后的呼喊:\"周队,保住武器!\"
南京的战局愈发危急,蒋介石却坚持每天听取滇缅运输的进展。当得知怒江大桥被炸毁时,他沉默良久,突然问侍从:\"黄埔军校还有多少未毕业的学员?\"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中飘零,远处传来零星的炮声,仿佛在回应这个沉重的问题。
三个月后,当第一批完整的德制武器车队抵达昆明时,蕴藻浜防线已换了三任指挥官。老周在庆功宴上接过勋章,望着勋章上的青天白日,眼前浮现出那些倒在滇缅公路上的面孔——那个唱着号子推车的川西汉子,那个用身体挡住炸弹的年轻学生,还有无数连名字都没留下的普通人。
蒋介石站在重庆的高地上,看着车队浩浩荡荡驶向北方。远处的长江翻滚着浊浪,江面上的商船正将武器弹药运往各个战区。他想起孙中山先生临终前的嘱托,握紧了腰间的中正剑。此时的中国,正用无数人的血肉之躯,在战火中铸造着一条新的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