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赵伟学瞥见不远处的房屋有手电光线晃动,光晕在黑暗里肆意摇曳。
转瞬之间,一队日伪士兵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匆匆跑来,脚步声急促而杂乱。
赵伟学心下一紧,不假思索地迅速拉着王丽,伏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手中紧紧握着三八大盖,枪口对准了越来越近的日伪兵,食指轻搭在扳机上,全身的肌肉紧绷,每一根神经都被恐惧与警惕拉扯到了极限。
片刻后,这队日伪兵从他们藏身之处跑过,脚步声渐渐远去。
赵伟学缓缓站起身,目光紧随着远去的敌人,眉头越皱越紧。
看这方向,竟是冲着他们来时的路而去,他的心中瞬间被担忧填满,王妈妈的安危让他揪心不已,更怕王丽再次遭受打击、伤心难过。
他转过身,轻轻拉住王丽的手,低声说道:“丽丽,天就快亮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说罢,两人便朝着一处大宅奔去。
“丽丽,你先躲在这儿,我进去瞧瞧情况。”
到达大宅后,赵伟学对王丽轻声嘱咐道。
随后,他利落地翻墙进入院子,猫着腰在墙根处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四周一片死寂,确定这是一处空宅子,至于宅子的主人,或许在南京沦陷之时就已匆忙逃离,又或许惨遭日本人的毒手,生死未卜。
赵伟学把王丽带进宅子,两人在各个房间查看。
屋内一片狼藉,显然被人翻找过,还有流浪汉住过的痕迹。
王丽的神色满是紧张与不安,她靠近赵伟学,小声说道:“伟学哥,我们待在这儿,会不会被日本人发现啊?”
赵伟学安慰道:“暂时应该不会,你瞧这地方乱成这样,日本人肯定来搜查过了。
不过,我们还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才行。”
两人随后前往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很大的三层楼房。
长长的走廊雕梁画栋,即便在这破败的光景下,仍能彰显出房屋主人曾经的富贵与辉煌。
赵伟学带着王丽来到楼顶,在一个狭小的阁楼里坐下休息。
“丽丽,我们就在这儿歇脚。
要是真有日本人来了,你看那个小窗口,我们可以从那儿直接爬到房顶逃走。”
赵伟学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丽疲惫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疼惜。
他轻轻将王丽抱入怀中,柔声道:“睡吧,丽丽。”
王丽靠在他的怀里,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缓缓闭上了双眼 。
看着王丽熟睡的面容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泪痕,赵伟学不禁感叹,本是花季一样的少女,如果在他后世的那个和平年代,也许还在父母的疼爱下撒娇嬉闹,捧着书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和朋友在街头无忧无虑地漫步,享受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
可如今,战争的阴云无情笼罩,残酷的现实将她的生活击得粉碎,亲人离散,生死未卜,柔弱的肩膀被迫扛起生活的苦难与家国的仇恨。
赵伟学轻轻抚摸着王丽的头发,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她短暂的安宁。
他深知,此刻王丽的梦乡或许也并不安稳,那些血腥的画面、逃亡的恐惧,说不定正如鬼魅般纠缠着她。
他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王丽再受到任何伤害。
阁楼外,风在呼啸,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遭受的苦难。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若有若无的枪炮声,提醒着赵伟学危险从未远离。
他警惕地竖起耳朵,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眼睛时不时透过那狭小的窗户缝隙向外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王丽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赵伟学连忙低下头,轻声安抚:“没事,丽丽,我在呢。”
王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与守护,又渐渐安稳地睡去。
在这狭小而昏暗的阁楼里,赵伟学抱着王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知道必须尽快摆脱现在的处境。
赵伟学望着这漆黑如墨的天空,满心忧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谢婉婷的身影。
此刻,她正深陷在那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柔弱的身躯要独自承受日本人惨无人道的折磨。
一想到这儿,赵伟学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满心自责,到现在都没能将谢婉婷救出来,无奈与无力感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在这般痛苦的思绪里,赵伟学在疲惫与煎熬中,逐渐沉入梦乡。
另一边,带队搜查的日本军官西冲队长,在这漫长的黑夜里一无所获,折腾得精疲力竭,正打算收队。
就在这时,一个日军副官慌慌张张地跑来,脚跟猛地一磕,“啪”地敬了个礼,急促报告:“报告西冲队长,我们有一个日本兵和两个警察失踪了!”
西冲队长原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布满阴霾,双眼圆睁,射出两道凶狠的光,怒吼道:“八嘎,什么时候失踪的?”
副官被吓得浑身一颤,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回道:“大概是昨天晚上。”
西冲队长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蛇,他“唰”地拔出腰间的军刀,在空中用力一挥,恶狠狠地吼道:“命令队伍马上返回,挨家挨户给我仔细搜查!
必须找出这些破坏分子,为帝国士兵报仇。
尖利刺耳的哨声瞬间划破清晨的寂静,原本准备撤离的日伪军,听到哨声,如同训练有素的机器,迅速集合起来,整齐的脚步声中带着几分慌乱,朝着来时的路匆忙折返。
他们的脚步踏在街道上,发出杂乱而沉重的声响,惊起路边大片尘土,一时间,街道上尘土飞扬,一片混沌。
刚想休息的居民,又被返回的日本人一阵折腾。
不多时,日伪军便搜查到了春晓路35号。
日本兵一进入屋子,就看到了失踪的三个日伪兵的尸体,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跑去报告给西冲队长。
西冲队长听闻,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大声命令道:“给我彻底搜查!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日伪兵们吓得赶紧四散开来,开始仔细翻找。
没过多久,一个伪警察满脸惊恐地跑来向西冲队长报告:“太君,里屋床上发现一个老太太的尸体,看样子应该是自杀身亡。”
西冲队长一听,更加恼怒,咆哮道:“八嘎!
立刻去查查这间院子的情况,把张麻子给我叫来!”
不多一会儿,警察队长张麻子匆匆跑来,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问道:“太君,有何吩咐?”
西冲队长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张队长,查查这家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口人。”
张麻子连忙应道:“是,太君。
这家主人姓王,是一个老太太,还有个女儿叫王丽,在柳枝小学当老师。”
西冲队长听完张麻子的汇报,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仿若寒霜的笑意,那笑容中透着令人胆寒的阴鸷。
他慢悠悠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用冰冷的刀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一个小学老师?”
西冲队长冷哼一声,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怀疑,“哼,说不定这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队长,”他猛地转头,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张麻子,“你务必给我把这个王丽的底细彻彻底底查个清楚,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也一个都不许放过。
还有,东厢房那三间屋子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若是你敢有丝毫隐瞒,”
西冲队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你的脑袋可就别想安稳地长在脖子上了!”
张麻子听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连声道:“是,太君!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保证查得清清楚楚,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说完,便如获大赦般匆匆跑出去,慌慌张张地安排手下四处调查。
不多时,张麻子就带着几个日伪兵,将住在东厢房的陈阿姨粗暴地押解了过来。
陈阿姨被推搡着扔到西冲队长面前,吓得瘫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太君,”
张麻子谄媚地笑着,上前一步介绍道,“这女的是柳枝小学伙食团煮饭的,还有一个男的则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