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赵财眼皮一耷,看着下人将不断挣扎的松叶往下拖。
松叶此刻已经惊恐万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五大三粗男人的钳制。
只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前一扑,扑到胡姨娘的脚边。她紧紧抱住胡姨娘的腿,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松手。
此时的松叶早已泪流满面,泪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姨娘……您快救救我呀!我可是一直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事的啊!姨娘,您可千万不能不管我啊!求求您啊!姨娘!”她的声音尖锐而又凄惨,在空气中回荡着,刺耳非常,让人心生厌恶。
两个下人一时间没能拖走松叶,胡姨娘也被松叶拽的摔在了地上。
赵财一脸厌烦,“磨蹭什么的,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们还打量着怜香惜玉呢?”
被赵财吼了一通,两个下人也是明白了过来,一拳头一拳头的砸在松叶的脑袋上,没两下就让松叶松了手,二人一合力,生生将人拖了出去。
赵财冷眼看着松叶被拖走,笑着浇灭胡姨娘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姨娘也别愣着了,走一趟吧!侯爷……等着您呢……”
登时,胡姨娘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她面色苍白,双手紧抓住衣角。刚刚被松叶拽的她此时还没能爬起来,她抖着身子,半天没有动作。
侯爷……全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完了……全完了……
她终是后悔了,她本是侯府深受宠爱的妾室,如今却走进了死路。
她只是贪心了些,想要漂亮首饰和自己的孩子……为何会弄成现在这样?
是邵漫馨,是她……若不是她逼我……我怎么会被逼如此……
是那个杨十安,废物……那个废物……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也没能得手……还拉上我同他一起陪葬……这个废物泼皮……死不足惜的狗东西……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杨十安为什么会失手,前些日子他不是夜夜都来见宋瑶吗?不是两情相悦吗?怎的宋瑶醒了却避而不见了?
换做上一世宋瑶定会中了她的圈套,可惜就可惜在宋瑶已经不是曾经的宋瑶了,她再活一世早就看清了杨十安的嘴脸。
“胡姨娘,走吧!别磨蹭了,您要是腿软走不了,我便叫下人将您架过去……”赵财言下之意明显。你若是自己不愿过去,那便叫人绑了过去。
就算赵财这样说胡姨娘依旧不敢过去,她不敢面对宋清远的怒火,昨日只是贪心,夫人便叫她三年内无法有孕,这次她这么害宋瑶,夫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还有老夫人……只怕是,要了她的命都是轻的。松叶要受杖刑,那她呢?也要被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胡姨娘更是胆怯,她想逃,可这偌大侯府这么多下人她根本没有机会跑掉。
不行,不能落到邵漫馨手里……高门大院里的手段她有所耳闻,有多少女子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动了三姑娘,侯爷只怕是厌弃我了……
胡姨娘越想越是绝望,她觉得眼前只剩灰白一片,再无生机。
完了……全完了……
胡姨娘的眼神变的空洞,仿若被抽了魂魄只剩残躯。
此时的赵财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对着下人招手准备直接将胡姨娘抓到宋清远跟前。
下人的手在触碰胡姨娘一刻,她清醒了过来,她躲开下人的手,身子撞在妆台上,发出轰响,台面上摆着的胭脂水粉被撞洒了一地。
她意识到如今情景,已不是她左右的局面了。
胡姨娘心下想着,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自己了结……
她心下一横,只见她脸色煞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狠厉,右手迅速地伸向头顶,反手拔下头上的红翡簪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猛地刺向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处。刹那间,一道猩红的血线骤然喷射而出。
那温热的血水喷涌在人的身上、脸上,带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触感;像是开出的大朵大朵绚烂的红色花朵。生命之花在最后绽放,并不美好,带着颤栗和恐惧布满这房间的每个角落。
胡姨娘动手之干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赵财看着将眼睛瞪的滚圆的胡姨娘,还有她鲜血喷涌的脖颈,一时间吓的愣在了原地。
胡姨娘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口中也不断冒出鲜血来。她下手很重,簪子将她的喉咙贯穿,不过片刻人便没了,倒在妆台上又跌落到地面,发出“砰”的响声,听的人心头发颤。
摔落在地的胡姨娘身体,吓的众人皆退了一步。
“总管……总管……这可如何是好啊?”赵财身后的下人哆哆嗦嗦的问。
赵财的衣服上被溅上了些许血迹,他压住内心惊恐,用手抹了抹,故作镇定道,“这人是没救了……先……先不管了,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我先回去复命,一切……一切由侯爷定夺。”
说完赵财快步离开了胡姨娘的院子,走的时候口中还不停地小声念叨着,“可不是我将你逼死的,冤有头,债有主……莫要赖上我……莫要赖上我……”
宋清远等了许久也未见赵财将人带来,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将手边的茶案拍的砰砰作响,“这个赵财越发不会做事了,叫他拿个人来都要耽搁上这么久,不会做事就早日滚蛋!”
宋清远话音刚落,赵财就惊慌失措的闯进了门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哆哆嗦嗦地喊着,“侯爷……胡姨娘她……她自戕了。”
“什么?”宋清远腾地起身,神色震惊之余,眸中更多是不敢置信,而后只觉呼吸困难,一时间宋清远也分不清自己是心痛还是气极所致。
老夫人见儿子一时间有些失魂落魄便替他出声主持大局,“胡姨娘这是畏罪自戕……”她叹了口气,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罢了,人既然死了也没必要追究什么了。对外就说她得了急病,暴毙了……葬礼好好办,算是全了她的脸面。”
究竟是全了胡姨娘的脸面还是全了昌平侯府的脸面呢?宋瑶心知肚明。高门大户,若是哪家传出了有姨娘自戕,便会被人议论,说是苛待妾室,虽然不会有大的影响,名声却不甚好听。
邵氏对老夫人的安排没有异议,她虽然恨毒了胡姨娘,却从没有想要了胡姨娘的性命,她没想好要怎么罚她,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动要杀死她的念头。
宋瑶也没想到胡姨娘会畏罪自戕。胡姨娘害她,她是很生气,但胡姨娘的死却是她远远没有想到的。
她知道她重生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可是胡姨娘会死她万万料想不到。
上一世胡姨娘生了两个女儿,也深受父亲宠爱,虽说与母亲不太对付却也不敢逾越了去,这一世竟然落得这般下场,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听说胡姨娘死了最高兴便就是杨十安,他原先还怕胡姨娘来对峙时会说出对他不利的话,如今胡姨娘死了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将一切都栽赃到她头上了。
宋瑶无意间瞥见了杨十安眉眼间的喜色,心中更是觉得恶心、嫌恶。
这般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自己当初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邵氏这会子不敢插话,依旧是老夫人张的口,“那...这个小子如何处置?”
杨十安听见老夫人所说立刻跪匐在地,“杨某愚钝,误信他人之言,冲撞了三姑娘,甘愿领罚。”
宋瑶看着杨十安惺惺作态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却又忍着恶心说:“祖母,既然杨公子是被他人利用,这次就放过他吧!让他还了曾经小女资助的银钱,便两不相欠。”宋瑶又将头转向杨十安:“我一共资助你三十五两银子,我也知你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来,这样吧!你立个字据,每月只需还上一两银子即可。”
这会的宋瑶已经资助了杨十安三年了,金额也绝不止三十五两银子,第一年倒是还好,只是给一些吃饭添衣的钱,后两年就不同了,光平日里送给他的笔墨纸砚都不下百两。这两年宋瑶前前后后贴补了杨十安太多了,要不然宋瑶的私房钱也不会只剩下给柳春梅的一百两。只是她不能再说的高了,若是再高就惹人疑心了。
普通百姓一月的月银大概是二两银子,听起来宋瑶并未难为他,但其实是难为了的。宋瑶是知道的,杨十安这软饭吃的有水平,今日想要好的紫毫笔,明日又想要上好的鲁墨,自己一分钱掏不出来全靠宋瑶养着他和他娘。没了宋瑶,他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每月再还上一两银子了,对了还有她那个身子金贵日日都要喝“补药”的娘。
老夫人觉得宋瑶的法子可行,便点了点头:“恩,就这么办吧!赵财你去取纸笔来,让他摁了手印。只是有一点,今日我们放了你,你只是欠了我们昌平侯府的银子,若还有其他风言风语传出来,别怪我们昌平侯府以势压人了。欠款每月月中前必须还上,不然就公堂上见吧!”
宋瑶也接上话道:“杨公子,宋瑶之前资助你之事只是觉得不想有才学之辈埋没却不成想惹了其他人的眼,如此杨公子就忘了与宋瑶相识之事吧!就当全了小女子的名声。”
宋瑶的意思很明显要与杨十安划清界限,杨十安虽然不甘心但眼下保命要紧只能答应。
赵财拿了纸笔来叫杨十安按手印。
宋瑶冷眼看着,前世杨十安能平步青云,他自身有才学是真,却也少不了宋清远的提携。宋瑶前生为了能嫁给他,费了许多心思才让他成为了宋清远的门生,给他青云直上铺了路。
恩将仇报的奸诈小人……等着看吧!我会让你将一切都吐出来的。如今只是第一步,我会亲自断了你的仕途之路,让你陷在泥泞里永不得翻身……
按完手印,赵财便将他带了出去。
到侯府门口的时候,赵财对着杨十安讥讽道:“侯爷放过你那是因为侯爷仁义,别以为侯府的人是傻子,谁都看的出你小子有心攀附,可惜啊!我们三姑娘金尊玉贵怎么可能让你这种臭鱼烂虾随便攀附,快滚吧!每月记得还银钱。”
杨十安虽然心中愤恨却不敢反驳,紧了紧身上湿透的衣袍垂着头像条丧家犬般跑走了。
胡姨娘的丧事办的体面,不过这只是外人看来,府内的人都晓得胡姨娘是畏罪自戕,虽然赵财言明了不许下人私下议论此事却仍旧有下人三五成堆偷偷议论。
“哎哎哎~我听给胡姨娘收尸的朱二说,胡姨娘死的时候特别吓人,那眼睛瞪的老大,双目通红,死不瞑目啊!”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一屋子的血,特别吓人,这不老夫人嫌晦气直接将那院子都给封了。”
“胡姨娘也是想不开,怎么就寻死了呢?我听侯爷身边的宝定说,侯爷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风莱院的,夫人和方姨娘那儿都没去,而且屋中那烛火一夜不熄,宝定还说时常看见侯爷坐着发呆,胡姨娘若是不寻死说不定侯爷冷她几日便也就没事了。”
“你懂什么?胡姨娘想害的是三姑娘,且不说三姑娘如今已是郡主了,那老夫人和夫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她呀!若像松叶一样被活活打死岂不是更受罪......”
赵财远远听见几个丫头侍女在那议论不休,高声呵斥道:“都干什么呢?围成一堆自己的活都干完了吗?要是不能干我这就找人牙子来将你们全打发卖了。”
几个丫头皆是吓的一激灵,做鸟兽散,一个个低头掩面逃走了。
跟在赵财身后的,是他的侄子“赵有志”,此时赵有志附在赵财耳边悄声问,“ 四叔,这侯爷当真放不下那个胡姨娘啊?”
赵财瞪了他一眼,但依旧回了话,“这个胡姨娘也是厉害,她若是不自尽,侯爷定不会将她放在心上,打顿板子就丢到庄子上由她自生自灭了,同先前那个犯了错的朱姨娘一个样。朱姨娘不就是被老夫人打了板子丢庄子上了吗?不过三个月人就没挨住死了。当初侯爷疼惜朱姨娘可不比这个胡姨娘少,不也没多久便忘了?但这个胡姨娘不一样,她这般突然的就死了,侯爷心中放不下,也属正常。”
赵有志深吸了一口气,“要我说,胡姨娘死了也好,省的多受罪了。”
赵财先是点了点头又回头拍了赵有志肩头一下,“这些话今日说了就算了,以后莫要再提,若是传到侯爷耳朵里,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四叔你就放心吧!这些话我听了就忘了,绝不会乱说的。”赵有志笑呵呵的保证。
赵财满意的颔首,稍微一撇头,示意赵有志跟上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