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昌冷飕飕地提醒,“下雨可别忘了回家。”
乔梨:“……”
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下雨了不知道往家里跑的傻子吗?
正午,日头渐渐高了。
乔梨拿了个马扎坐在路边,被晒得昏昏欲睡,眯着眼睛打盹。
一个小男孩踮着脚,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伸出小手去够她腰间的钥匙。
就在他快成功的一刹那,乔梨猛地睁眼,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
“总算抓住你了。”
乔梨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说,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们,是不是找我们有事?”
“我……”小男孩嗫嚅着嘴唇,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我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大夫。”
他昨天在楼下捡废品,听到有人说楼上住了一位大夫,就悄悄躲在一边观察。
今天早上,他偷偷跟来他们的义诊摊,见他们真的在给人治病。
他就相信他们真是有本事的大夫。
可是街上的人太多了,他紧紧地跟在队伍后头,瘦小的身体被过路的人群挤来挤去。
有人不耐烦地将他推开,“臭死了!小叫花子别挡路。”
他从地上爬起来,忍住眼泪,又接着跑回去排队。
可等呀等,一直等到快中午也没排到。
他跑回去给卧病在床的奶奶做饭,等快到家,才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这又跑回来找钥匙。
李朝阳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乔梨的腰间。
“还有,姐姐,你腰上的那串钥匙,就是我今早丢的。”
乔梨松开他的手,解下挂在腰间的钥匙递给他,“下次可要收好。”
“谢谢姐姐,我记住了。”
他有礼貌地接过钥匙,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衣角,“那个……你们这里看病真的不收钱吗?”
“当然,我们义诊摊看病是免费的。”
乔梨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如果后续需要去医院治疗,那也是医院去收你们的钱。”
小男孩点点头,“大姐姐,我叫李朝阳,我想请你跟我去看看我奶奶。她之前撞坏了腿,在家里没法出来。”
“咳咳。”乔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像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拐卖妇女儿童的套路?
“大姐姐,我不是骗子。”
李朝阳看出她神色异常,慌忙补充道,“我奶奶叫李爱芳,从前是一中的英语老师,我们就住在不远处的友谊巷……”
友谊巷?
这个地方乔梨有些耳熟。
那里确实离得不远,而且也靠近大马路,不算什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那里有些年头了,许多房子年久失修,里面的居民也陆陆续续地搬走,只剩下一堆空荡荡的旧房危房。
乔梨思忖了下,答应下来,“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太好了,谢谢姐姐!”
李朝阳眼底冒着小星星,高兴地给乔梨带路。
两人朝友谊巷走去,可还没走两步,李朝阳的肚子就咕叽地叫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按住干瘪的小肚子,小脑袋耷拉下来。
“饿了吧?”
乔梨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一旁快要关门的包子铺,“老板,你这还有包子吗?”
“有的!”
老板打开蒸笼,热情地介绍起来,“你是义诊摊上的乔医生吧?我这就还剩两个肉包,本来打算留给孙子吃的,你要买的话给一毛钱就成!”
肉香四溢,李朝阳被勾得直咽口水。
他倔强地背过身去,嘴硬道,“姐姐,我不饿。”
他和奶奶靠捡废品为生,有时候忙活一天,都不一定能赚到一毛钱。
乔梨直接付了钱,将两个沁油的大肉包子递到他面前,“都给你,等到家了请我喝口水,就算报答喽。”
“谢谢姐姐。”
李朝阳明白,这是大姐姐对自己的好意。
大姐姐是像奶奶那样的大好人,这份善意他一定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他实在是饿惨了,道谢之后,就接过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个包子下肚,他没再接着吃,而是将另一个包子用油纸包小心包好,揣进了口袋里。
两人很快到了友谊巷,李朝阳走到一间破房子门前,用钥匙打开门。
一股垃圾的酸臭味从屋里飘了出来。
看见眼前的住宿条件,乔梨不禁皱起了眉。
面前的这座房子,几乎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
小楼有两层,但二楼已经完全破损,连屋顶都没有。
仅剩的一楼,墙壁的一角也缺了好几块砖头,只勉强用破报纸糊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看到的新闻,不久后的一场大雨,带走了友谊巷一对拾荒祖孙的命。
难道就是他俩?!
“大姐姐,屋里东西太多了,我先收拾一下。”
李朝阳的声音打断了乔梨的思绪。
看着眼前瘦小的男孩,推动着比自己还高半个身子的一堆废纸箱,乔梨的鼻子就不由得一酸。
李朝阳看起来比徐雄超大不了几岁。
那小混蛋每天还冲奶奶撒娇发火,而面前的小男孩却已经扛起了照顾奶奶的重担。
想到那则新闻,乔梨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她的目光看向了角落的木板床。
床上躺着一位老奶奶,她靠在墙边睡觉,墙上糊着几张破旧的报纸。
老人虽卧病在床,却将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是个讲究的体面人。
可是,哪怕站在门口,她也能闻到老人身上飘来的恶臭味。
她心下担忧,就要进去给老人把脉,被李朝阳连忙拦住。
他一脸窘迫地解释,“大姐姐,屋里太脏了,还是我把奶奶推出来吧。”
说罢,还不等乔梨开口,他就哒哒哒跑进去,推了个椅子到床边,又在椅子下垫了块旧纸板。
“奶奶,我找医生姐姐来给您看病了。”
他轻轻摇了摇老人的肩膀,将她叫醒后,就扶着老人一点点地往椅子上挪。
看着眼前的一幕,乔梨眼眶一热,快步走进去,拦住了他的动作。
“没事,一点也不脏。”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男孩脸上的汗水,仿佛拂去明珠表面的蒙尘。
这小孩,怎么这么招人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