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毅的一声命令,茯苓又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好像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钦差大人不远这万里迢迢到了北冥郡,您也不先到府上坐一坐,微臣不知钦差大人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到了林毅的跟前,他的态度十分谦卑。
其实要按照职权来算,林毅跟他应该算是平级。
他是封疆大吏,林毅是国中大将,倘若发生战事,他们双方甚至要协调作战。
双方之间都应恭敬,更不会以微臣这种称呼来自称。
这老狐狸明显是想给林毅先下个套。
微臣是臣对皇帝时的自称。
要是林毅敢应答,那就是他有谋反之心。
皇上在此还好解释,皇上不在,他就可以记下这一点。
相较于有谋反之嫌,贪腐对于大楚的皇帝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或者他要是不钻这个套,那就是他林毅不尊重自己,既然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那说明他调查的结果也可能完全是凭借他的心情搞出来的名堂。
那可信度自然就不高了。
可信度都没有了,到时候不又能借此参他一本?
他这点花花肠子林毅还能看不透?
想给他扣上谋反的嫌疑,行,就满足他。
皇上现在可在阁楼上面听着呢,他林毅根本不担心的。
而且他明白,姜凰已经对他无比信任,他也不会背叛姜凰。
当即他便笑呵呵的灌了一口酒说:“拜访你?拜访你我能知道这米粥有问题?拜访你,我能知道你的人因为难民因为饥饿,想拿一块白馍,就被你的人给斩了?”
茯苓知道林毅肯定会先斥责他一番的。
这茯苓是个老江湖了,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已久,就林毅的这番话,当然也还刺激不到他。
不就是讨好么,他知道该如何做。
另外么,这林毅没有因为他的僭越而感到愤怒,也让他暗暗得意。
之前对林毅的担忧,紧张也瞬间全无了。
就不过是一个狂徒!
不过是一个得了权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商贾而已。
很多人之前都是小心翼翼的,但一上位,马上就想要展示一波权力带来的快感,真正有城府的人会慢慢来,只有毫无城府的人才会狂的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他可是封疆大吏。
没有之前的敬意也就罢了。
现在还敢这么嚣张。
这要是给他儿子,估计会气的够呛。
但是给他这个老狐狸,却让他心里非常高兴。
当然更多的也是对林毅的鄙夷。
于是他连忙冲着林毅一拱手说道:“林将军,微臣近来一直在疏导河道,忙于河道之间,淤泥之上,故而一时间没管控好手下。”
“岂料,一些大胆狂徒,呵……竟然违背臣之命,擅自贪纳救济粮,臣下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便将那人已经给活煮了。”
这也是这老狐狸的试探。
假若林毅顺着这话往下说,他就可以暗地里给林毅想要的东西来收买他。
像是女人,金钱,更高的权力辅佐,给他结党营私,或者他爱珠宝玉器,凡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他就给他就是了。
刚刚因为林毅的态度,这老狐狸的内心已经对他起了讥讽鄙夷。
如此,他觉得自己直接这么说,都是同朝为官,而且在他的地界,林毅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可惜,这姜凰竟然是喜欢上了一个佞臣。
啧啧啧!
堂堂的皇帝眼光也就那样。
皇帝可以不懂天下百姓如何种粮,可以不懂如何治理河道,甚至可以不会穿衣服,但是有一件事必须会,那就是会用人。
会用人,那便是好皇帝,是明君。
看人不准,用人愚钝,就会出现佞臣,是江山颠覆的开始。
看来此次平息这件事之后,他也要早点做准备,暗中扩大自己的兵马,等到有朝一日,顺天命,号诸侯,清君侧!
此后他就可以当上皇帝了!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动了当皇帝的念头。
自然,这种念头他不会展露出来,不然现在他就得掉脑袋。
说完了,他就谦卑的看着林毅。
按照他的想法,林毅肯定会顺势而下,毕竟示威也示威了。
他的态度也有了。
现在就差林毅说要的好处,他给好处这两条了。
然而却听林毅一笑,讥讽道:“哦?这么说,这事儿跟大人无关了?”
茯苓连忙拱手道:“微臣有失察之罪,如何能说没有关系呢?”
“啪!”
岂料他刚说完,林毅就狠狠地一拍桌子。
这下子把茯苓给震得一愣。
“失察之罪,你倒也是真的会避重就轻,混淆视听,还失察之罪?”
在大楚,失察之罪并不严重,顶格处罚也就是削官一级,罚俸一年而已,连乌纱帽都丢不了。
除非是出现超级大的失误,威胁到皇权,或者国威的时候才会背叛杀刑。
而贪就不一样了,是要掉脑袋的。
再者他是封疆大吏,如果只定成了失察之罪,削官这种事情就不会被触发。
至于罚俸一年,那点官府俸禄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要是依靠俸禄活着,他这封疆大吏得多寒酸?
那些钱连他一顿饭的饭钱可都不够的。
可林毅这话却让他的心咯噔一下,说他避重就轻,说他混淆视听,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他才是罪魁祸首么?
不过要说起这事儿来,这次他还是真被冤枉了。
毕竟他亲儿子干的好事,现在得让他这个当爹的来擦这个屁股,他还不能说。
被林毅这么一呵斥,他重重的喘了口粗气,但是转眼间,他又露出一丝笑来:“大人,微臣怎么可能避重就轻?大人独具慧眼,我岂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要是敢撒谎,大人还不得砍了我这颗项上人头?”
这家伙倒是真能忍,也真能装。
倒也不愧是上过战场带过兵的,确实有城府。
林毅却一笑说道:“呵呵……您还要继续装下去?身为封疆大吏,怎么?连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的勇气都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