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栓在棉甲外套了一件黄绿色的褂子,腰上的一把佩刀和手里的这根长枪都比他原来自己的成色好了很多,那管兵器库的苏淞兵还问他要不要弓箭,他拿了把试了试,还是放弃了,他想:“自己从来没有练过这个,何必装这个大头蒜呢,呵呵”。
他现在可是这七百多名池州兵的头了,武艺到底怎么样根本不重要。现在谁都知道他和苏淞兵的最高长官之一有着亲戚关系,连苏淞兵看见他都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声:“杜佥事”
虽然他不知道这佥事到底是个多大官,但想必不会比百户小,他现在手下可是有七百多人啊,所以他把弓箭还给那个苏淞兵时悄悄问道:“兄弟,这头盔有没有啊?能帮我弄一个呗!”
那苏淞兵满眼堆笑道:“有的有的,不过可能有点脏,我给你去洗一下,等会儿拿给你。”
他挎着刀,拄着枪,顶着盔,威风凛凛的看着他继侄的十几个手下调教着自己这七百个手下,非常新奇。仅仅半天之后,原本蔫蔫的池州兵们都精神了起来。最后,面对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七百个手下,铁头让杜佥事说几句话。杜二栓大大咽了口口水,咳了两声,深深呼吸了两口,才大声喊道:“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苏淞兵和俺们都是南直隶的,是一家人。他们今天都给大家发了饷银,俺们家人拿着钱都去县城里买粮切肉,够吃个把月的了。俺们当兵吃谁的粮,就为谁干活。那些俘虏乱兵可都是当初要杀俺们的人,现在让俺们看管他们,我就问一句,兄弟们,能不能看好他们?”
七百多人都齐声回应:“能!”
帅帐里,陈小四一拳捶在朱葛的肩上,笑道:“三禧,真有你的,这下子我可以把一大半队伍抽去武昌方向了,这下我师傅他们可以全力开始春潮行动了!”
朱葛揉着微微发疼的肩头,笑道:“我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你这里能尽快结束,否则我也去不了南安,你看着吧,十天之后,你就不需要五个五个的运这些俘虏了。”
陈小四眨了眨眼,道:“你有什么妙计?”
朱葛故作神秘地道:“你姐夫以前和我讲过一种游戏,叫作‘天黑请闭眼’,呵呵,我就准备在这些俘虏里面玩这种游戏,我们就可以整船整船的运这些俘虏了!”
陈小四惊讶地看着朱葛,朱葛自信地点着头道:“你不相信你的姐夫吗?”
陈小四哭丧着脸,道:“姐夫可真偏心!”
两人会心大笑... ...
沈教谕惊惧地看着马县令和朱县丞两人,郝师爷拿着一张文书冷冷地道:“沈兄,这兵备道衙门的文书你也看了,县令大人也把那个巫女的情况和你讲了,你也该给个态度了吧!我想你也是饱读圣人之言,绝不可能参与其中,你说是不是啊?”
沈教谕额头渗出密密的汗,他明白自己这个夫人肯定是保不住的,只是琢磨不清这件事他如果松口了,会不会对自己的二弟有什么不利的影响,那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这二弟不倒,他们沈家就不会有什么大损失。他咬了咬牙,叹声道:“唉,没想到这贱妇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这就回去把这贱人休了,任凭县丞发落!”
朱县丞把茶碗轻轻放下,道:“沈教谕说笑了,一纸休书的事情,哪里不能写?大丈夫何故如此扭捏!门口的兄弟们都等着,还要去给兵备道程大人回复呢!”
而在此时的卫堡镇,拿着火枪和弓弩的警卫们和团丁们正在攻打陈家大院,陈家的家丁护院们则依托着院墙进行着殊死抵抗,陈家男丁们也异常彪悍,登上碉楼不断往墙外射箭。然而在一轮手榴弹的爆炸巨响之后,陈家的抵抗也就烟消云散了,跟在警卫身后冲进去的徐世威兴奋异常,他手里的连弩已经射杀了两人,他太喜欢这只精巧的弩机了,弩匣里能一次性装进十支弩箭,打开机括后,只要扳动摇臂,就能连续发射弩箭,五十步以内杀伤力惊人。
院中女人的哭叫声,小孩的哭喊声,伤者的呻吟声,男人的呵骂声,火枪的射击声,弩箭的飞射之声嘈杂一片。徐世威知道,今天陈家为了一个女人要被灭门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存,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暴怒的警卫们绝对会斩草除根,崇明岛上又将消失一个百年世家,而他则很享受这战斗的兴奋和杀戮的快感。他一脚踹开一间房门,里面两个女人的惊叫声响起,两个年轻的女子蜷缩在墙根处,一个老妇人穿着整齐华丽,坐在蒲团上,正对着佛龛闭目念经,神情很是坦然。徐世威不觉好奇心大盛,他看着这个老太太突然想到了她是谁,他冷冷的问道:“你就是陈朱氏吧,给陈家带来灭族之灾的罪魁祸首,你家里男人都为你上了黄泉路,你倒还有心在这里拜佛念经,这算是超度他们吗?”
那老妇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徐世威,又闭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我为娘家人报仇,有何不可?仇没报成,引来杀身之祸,只是我时运不济罢了,没有我娘家在后面支撑,他们陈家也早就败落了,陈家和我一起陪葬又有何妨?”
徐世威不觉浑身一阵发冷,这崇明岛上的朱家也不知是什么家教,都教出这样一群蛇蝎心肠的女子,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他挥了挥手,让两个团丁上前送这个老巫婆上路。被吊在半空中的老女人一阵蹬腿抽搐,舌头伸的老长,终于如一个沙袋般无规则的在那里旋转晃荡。徐世威对外高声叫道:“这老巫婆畏罪上吊了,首恶已诛,其他人全都带去衙门!”
朱典吏闻此跑了进来,哈哈笑道:“还是世威你运气好呀,这老巫婆给你找到啦,回去可要给你记上一功!”
太仓南园,异域的乐曲悠悠荡荡,几个身穿鲜艳筒裙的女子正边跳着传统的朝鲜舞蹈,边不时向坐在上首的中年人抛着媚眼,朱老太爷则坐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这位苏松兵备道程峋程大人,轻轻举起酒杯道:“九屏贤弟,你看这新罗舞姬风情如何?”
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程峋则摇头晃脑,半个身子往前探出,笑道:“朱老通判有心了,自是别有风情,虽不如我江南女子的精致,却是眉眼分明,甚为入目,呵呵!”
朱老太爷招招手,示意让几个女子更上前靠近一些,笑道:“九屏贤弟才高八斗,正途出身,尤其一手好字,苍劲雄浑,颇有古人之风,为兄家中子弟多有懒散,斗胆为他们求一墨宝,以励鞭策,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程峋也举起酒杯点头示意,道:“兄台客气了,既然开口,弟自是不敢推诿,不日必装裱奉上,朱老通判此次邀我来此游园,不会仅仅为求本官一幅字吧?”
朱老太爷哈哈一笑,道:“今日只是为这眼前的美人而来,程大人家在庐陵,能离家千里,来这苏松之地为官,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之人,自是不妥。还请贤弟择爱笑纳!”
程峋轻点手指,笑道:“哈哈,兄台才是我知心之人啊!我江西籍之同僚遍布这南都朝野,前日那庐安巡抚黄大人来信,感谢我苏淞水师出兵协防,我却不知这其中首尾,兄台可否教我?”
朱老太爷哈哈一笑,道:“程大人刚刚到任,自是不清楚其中首尾,那左良玉截断江航及湖口,令我等江南漕运物资滞留,如瓷器粮米茶叶等的货物,我江南市面物价飞涨,民生艰难,我等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无所作为。贤弟之前在镇江为官一方,政绩斐然,自是能明了其中的得失。”
程峋笑眯眯地看着朱老太爷,良久才道:“兄台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本官却有两件小事,还请朱老通判能够答应。”
朱老太爷笑道:“贤弟请讲,为兄自是全力以赴。”
程峋举起酒杯,笑道:“不急不急,来,你我先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