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说到这,停了下来。
过了许久,五皇子问赵琳:“夫人知道,谁胜谁负吗?”
赵琳深吸一口气,对五皇子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五皇子说:“原来夫人也认为,我陆氏该亡吗?”
赵琳说:“殿下可不要冤枉臣妇,臣妇可没这么说过。”虽然她就是这个意思。
五皇子苦笑一声,问赵琳:“夫人,我能你个问题吗?”
“殿下请问。”
“你知道,在和陆氏的争斗中,死去的那个对我师父师娘来说很重要的人,是谁吗?”
五皇子抬头,神情悲痛。
“那个人死了,我师父师娘就像发疯一样,报复我们陆氏好久,但无论我怎么问,他们都不告诉我,也不见我。”
“直到后来有一位老婆婆,师父师娘才就此收手,并且给了我这块玉佩,说将来可以找他们办任何一件事,他们不会推辞,这是全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
赵琳看着五皇子,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艰难开口:“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师父,也是你师父师娘的师父,那个婆婆,是我们师父的师父,如果你没有和你师父师娘割席,那你应该叫她一句太师祖。”
五皇子手一滑,那块玉佩应声落地。
赵琳心里难受,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泪,连着呼吸好几口,才将情绪稳定下来。
叶西洲担心的走过来,坐到赵琳身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赵琳过去良久,才重新开口:“大概是七八年前,侯爷从南边打完仗回来,我不知道这一仗南疆和西域各占多少手笔,但他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就算沙场无眼,各为其主好了,对错我们不再去论。”
“可那时,我的孩子也危在旦夕,他一出生,呼吸就很微弱,轻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我,我分身乏术,只能找我师父师祖帮忙,我师父千里迢迢赶来,帮我治好了侯爷,医好了孩子,最后差一味药材,需要到别处去寻,这一走,我就没再见过她,药材是我师祖送回来的,方子是我师祖交给我的,我问我师父去哪里了,她只说死了,让我别去找,她已经收拾妥帖了,我拜托我三哥六哥去问,她也没有透漏任何消息。”
“五皇子,我多谢你,多谢你让我知道,我师父的死讯。”
赵琳说完这一句,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落。
五皇子连忙道歉:“对不住,我……”
“不怪你。”赵琳摆摆手,说:“当真不怪你,你当时只是个孩子,并不知道轻重,后面的一切都属于无心之失,长今长安给你这块玉佩,对你做出承诺,就是不想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愧疚太多,陆家腐败不是你的错,仗势欺人亦和你无关,陆氏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烂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只不过如今玉佩碎了,你和你师父师娘的最后一丝情义便也终结了,你既拿玉佩出来办事,那我便替长今长安答应你。”
“流光姑娘的毒需要回南疆去解,只要找到开在南疆极寒之岭的千机梅,辅以噬心蛊和血幽芍就可以康复,但五皇子妃应该也知道,极寒之岭难上,千机梅难得,噬心蛊治病更是痛苦,血幽芍可以将所有的药效加倍,但同样的,治病时的痛苦也会随之翻倍,所以流光姑娘能不能康复,要看她自己的造化,没人能做得了主,还请五皇子妃出去以后,不要血口喷人。”
说完,赵琳端着茶盏看向五皇子夫妇。
五皇子会意,带着五皇子妃告辞。
临走时,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块碎了的玉佩,赵琳说:“昨日不可留,今日多烦忧,殿下还是应当宽心,往前看才是,缘分既然散了,那就不要再强求了。”
“多谢夫人开解。”
“能开解到殿下,是臣妇的荣幸。”
赵琳和叶西洲送五皇子夫妇离开,回到海棠苑,整个人都累的不行。
惜夏将先前五皇子碎掉的那块玉佩拿给赵琳,赵琳接过看了看,说:“找个地方扔了,回头我给长今两口子去封信,把今天的事差不多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是。”
“给我拿壶酒。”
惜夏看了眼叶西洲,说:“是。”
惜夏走后,叶西洲说:“喝酒伤身。”
赵琳说:“要你管。”
叶西洲:“……”
赵琳荡在秋千上,正感受春风的清凉,忽然听见小萝卜头们的声音。
“母亲。”
“母亲。”
“母亲。”
“母亲。”
“我们回来啦!”
“我们回来啦!”
“我们回来啦!”
“我们回来啦!”
赵琳头疼的捂住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母亲,我们有件事情和你说。”
“我先说。”
“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等我。”
小萝卜头们脑袋都没冒出来一个,就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跟赵琳说话了。
穿过月亮门,看见赵琳正在荡秋千,更是兴奋的来到赵琳身边。
“我也要上。”
“我也要和母亲一起荡秋千。”
“母亲,你把我带上去。”
“母亲,你先把我放上去。”
“母亲,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赵琳并不想和他们商量,捂着脸不理。
小萝卜头们直接使唤叶西洲:“你把我们放上去。”
“帮我们荡一荡。”
“我们要和母亲说话。”
“你快一点。”
赵琳看着叶西洲在小萝卜头们的催促下,无奈的把他们放上秋千,又认命的去后面推秋千,整个人都哭笑不得,方才看见五皇子夫妇的不高兴,也一扫而空。
惜夏见状,便没有再把酒送过来。
叶承喆很认真的和赵琳说:“母亲,上巳节快到了。”
赵琳笑着问:“你们还知道上巳节呢?”
“嗯!”小萝卜头们用力的点点头,说:“先生告诉我们的。”
“哟,你们还去听先生讲课了呀?”
“嗯!哥哥们邀请我们去的。”
赵琳笑笑。
“哥哥们怎么邀请你们的呀?”
“哥哥说,上课太无聊,他会想我,叫我陪他一起。”
“然后你们就去了啊?”
“嗯嗯嗯!”
“那你们是要和我商量上巳节的事吗?”
“是的!”小萝卜头们激动的拍拍手:“母亲,你好厉害!”
赵琳笑着往后仰,和叶西洲四目相对。
“你儿子夸我厉害,哈哈哈哈——”
叶西洲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摸了摸小萝卜头们的脑袋。
“再夸母亲几句。”
“好!”
赵琳听罢,笑得更厉害。
不一会儿,小萝卜头们就把所有学过的用来夸人的话,全都对赵琳说了出来。
赵琳被夸得天花乱坠,大笑不止,小萝卜头们也高兴的要蹦起来。
赵琳赶紧将腿抬的更好了些,以免他们从秋千上掉下去。
叶西洲说:“好了,坐好,不要蹦了。”
小萝卜头们顿时乖乖坐好,只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赵琳新奇的问:“你们最近关系不错啊。”
叶承喆拉着赵琳耳语:“他好厉害。”
“他可以把我们举飞起来。”
“他那里的哥哥带我们骑老虎。”
“他照顾我们喝药。”
“他没有刚刚那么凶了。”
“我们天天看见他,好开心。”
赵琳笑着说:“那恭喜你们啊,终于有个喜欢的父亲了。”
“嗯嗯嗯嗯。”
小萝卜头们自得的小表情,不光落在赵琳眼里,还落在叶西洲眼里。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盛满了笑意。
——
三月初三。
景平帝同意柔嘉长公主在护城山庄举办春日宴。
一来为共赏春光。
二来为适龄的公子和姑娘们寻找见面的机会。
三就是,放松群臣心情。
都察院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连老天爷都不放个晴,光是想想那两天,心里都觉得压抑。
而柔嘉长公主是景平帝的亲妹妹,又为她当年登基出了一份力,如此有实权的公主举办春日宴,也从侧面告诉众人——都察院的风声已经过去。
所以就算众人发现柔嘉长公主没有安排男女分席,也没多计较,放松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