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急病,需要一味千年老参,京中有拍卖场,名叫‘万物皆有’,前年初夏那场拍卖会,放出的消息里刚好就有。”
“人参并不难得,难得是上了年份的人参,所以还未开拍,价格就被抬得很高。”
“拍卖场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给货,我怕银钱不够,所以就去赌场走了一遭,许是我前后不小心露了面,所以没等到第二天日落,我就来你们大理寺做客了。”
“齐大人,我说的清楚吗?”
齐大人和寺正对视一眼,赵琳说的当然再清楚不过,他们当初在查平阳侯府的账时,就已经询问过了,许多事也都去查证过,并无问题。
当时就没扯出赵琳和赌场的关系,没道理现在会扯上。
“大胆狂徒!为何撒谎攀咬诰命夫人!”
金牙大喊:“冤枉啊,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他二人是平阳侯的弟弟,曾在赌场多次提及我们的幕后老板,话里话外,确实是平阳侯夫人无疑啊!”
“两个赌鬼的话,也能信吗?”
赵琳说着,轻飘飘看了叶西岭和叶西安一眼,两人立刻缩着脖子,往一旁跪了点。
金牙眼看诬告的罪名就要落到自己头上,自己找错了幕后老板,保不齐事后要被两边收拾,于是心一横,把叶承玚供了出来。
“是他,还有她!”
金牙指着叶承玚和叶欢颜说:“是他们两个,自称是侯府的公子和千金,要我指认平阳侯夫人是赌场的幕后老板,说这样平阳侯夫人就会被治罪,到时候他们两个出来顶罪,侯爷和夫人心软,说不定就可以放他们两个回家,到时候少了不了我们的好处,他们两个当时也在,也都能替我们做证,是他们一口咬定,我们赌场的幕后老板就是平阳侯夫人,说到时候肯定不会放弃我们。”
金牙所说的“他们两个”,就是叶西岭和叶西安。
赵琳和叶西洲默契的扫过去一眼,两人都感觉到了后背火辣辣的疼。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也是受人指使,受人蒙蔽啊!”
“安静!大理寺办案,不容喧哗,都肃静!”
齐大人接了一桩案子,结果三四个当事人都当庭翻供,他还没审过这么儿戏的案子。
“叶承玚,叶欢颜,你二人身为侯府公子千金,为何要陷害亲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齐大人。”叶西洲刚一出声,齐大人的心就跳了一下,唯恐叶西洲说话不算话,要干涉他们审案。
但叶西洲只是说了句:“叶承玚和叶欢颜两人,已被我逐出侯府,从宗祠除名,也和我夫妇二人再无瓜葛,还请齐大人,重新斟酌用词。”
齐大人松口气,不是要指挥他办案就好。
“好,庶民叶承玚和叶欢颜,你二人为何要陷害侯府主母,到底是何居心!”
叶欢颜率先磕了一个头说:“大人,民女有冤,民女寄居于哥哥嫂嫂门下,是他二人逼我的,若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将我赶出家门。”
“民女身无长物,离开他们无处生存,为了活着,民女不得不违心诬告先母。”
“先母是指去世的母亲。”赵琳慢悠悠的解释:“想我为你聘西席,教你琴棋书画,你竟连个称谓也没搞明白,别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你竟是连皮毛也没学透。”
“当初许你千金万银,让你体面的从侯府搬出去,往后还能当个亲戚走动,谁料你贪心,怎么也不愿意,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非要拼个人财两空,这会儿倒是长了脑子,知道先反咬一口,也不知道你们三个狗咬狗,哪个能赢。”
叶欢颜低着头不说话,叶承玚也不好意思开口。
方才叶西洲那番撇清干系的话,让叶承玚清楚的知道,他们今生再也没了做亲人的缘分。
但赵琳刚刚的话,还是触动了他,他们现在确实是狗咬狗,一个都不无辜,按律,都要杖刑,收押。
叶承玚左右看了看,决定自己承担所有的过错,换柳青青和叶欢颜平安。
可叶承玚还没开口,柳青青就也喊起了冤。
“大人,民女也是被逼迫的,民女根本不是叶欢颜的嫂嫂,和叶承玚也没有丝毫关系,民女之所以跟着叶承玚,都是他们兄妹逼我的。”
“王富贵曾受叶欢颜的指使,逼我为妾,若我不从,就要将我强掳回去,不得已之下,民女才紧紧黏着侯府世子,可我们二人没有一点关系,连户籍都不在一起,就连孩子也是他逼我生的。”
叶承玚愣愣的看着柳青青,好半晌,才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柳青青心虚的不敢看他,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大喊冤枉。
王富贵也喊冤:“大人,小人纳她为妾,可没受任何人指使,是小人自己见色起意,但小人可没有强逼她为妾,小人问过她的父母了,她父母都同意后小人才下聘的,后来听说她不愿意,小人就没再办这事了,小人家里现在还放着当时的纳妾文书,大人,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冤枉啊!大人!”
事到如今,王富贵不敢再攀咬任何人,即便当初是真的受了叶欢颜的指使。
可叶欢颜当时买通他纳柳青青为妾的时候还是侯府千金,如果细细究来,难免不会再跟平阳侯府扯上关系,万一再被记恨了,王富贵担心自己可就走不出大理寺了,毕竟他身上现在还有一百的刑杖呢。
王富贵想到这,不由得十分后悔,他到底是鬼迷了什么窍,竟然跑来大理寺告状。
有了王富贵的说辞,柳青青后面说的话就没那么可信,再加上叶欢颜拒不承认做过这事,柳青青一时落了下风,眼看罪名就要全落到自己头上了,柳青青看向了呆愣愣的叶承玚。
“夫君,哦不,叶公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可不止一日的夫妻,即便我心中多有不愿,可我还是为你生下了孩子。”
“叶公子。”柳青青可怜兮兮的拉着叶承玚的袖子,努力飚着演技:“你想想我们的孩子,他才刚出生,连满月都没有,求求你,放过我吧,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我吧。”
看在孩子的面上,认罪吧。
所有人都猜出了柳青青话外的意思,齐大人也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商定最后由谁顶罪。
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没个收监关押的人,齐大人是决计不愿意的。
叶承玚看着柳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他那么拼命的和她在一起,最后换来的,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尽管他早已想好一力承担,可柳青青的先一步背叛,还是深深刺痛了他。
叶承玚又转头看向叶欢颜,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尽管平日里不算亲近,可到底也是他真心疼过的。
污蔑赵琳,是步险棋,但不是他一个人同意的。
可现在,要出事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要成为孤家寡人的,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
叶承玚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明,此刻,他终于看清了一切。
可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