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洲看着赵琳,斟酌了一下,说:“可能不是叶氏族人,只是政敌伪装成的叶氏族人。”
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够伤人心的。
叶氏族人鼓动叶承玚干出缺席亲爹葬礼,和一个渔家女无媒苟合的事。
叶承玚和自己父亲的政敌勾结,干出刺杀亲兄弟,辱骂亲生母亲的事。
无论结论是哪一条,叶承玚挨打挨得都不冤。
“从柳青青入手,没什么查下去的意义,一个误入歧途的女子,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叶承玚能被人三言两语迷惑,可见本身就是什么明智的人。”
“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这次是我能侥幸回来,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南疆,他往后不会放弃找你们麻烦的。”
赵琳笑了一下,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他的。”
叶西洲直接大方承认自己眼瞎。
“不过你既然看得这么明白,为何眼睁睁看他走入歧路,也没与我说过。”
赵琳大喊冤枉。
“什么叫我没和你说过,是你们全家拿他当个宝一样,但凡有人说他一句不好,都觉得那人是居心叵测,想要对你们平阳侯府不利,是见不得你们平阳侯府不好,你们简直跟魔怔了一样的,是我没有管吗?那是你们不叫我管。”
“再说我也没有真的不管啊,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揍了他好几顿,结果他还没有叶西安聪明,挨揍都挨不明白。”
“一个叶星辰,一个叶承玚,还有一个叶欢颜,再加一个叶宁安,我的老天爷了,跟听不懂人话一样的,我是真怀疑你们家祖坟冒的青烟,全都让你一个人给占了,所以家里才能出这么多人才。”
“他们能叫人才?”
看着叶西洲一脸诚挚的发问,赵琳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话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叶承玚是个人才。”
叶西洲想了一下,说:“他两岁识字,三岁背书,七岁就已经能出口成章,我父亲也是为了他能更好的扬名,也提早退位,让我请封他为世子,这如何不算是人才,而且不是我在问你吗?”
赵琳忍着笑说:“人才这两个字,是个褒义词,但要分语境,此等情况下,很显然是我在正话反说,对他们几个进行阴阳怪气,懂了吗?”
“嗯。”
赵琳实在忍不住,终于捂着脸笑了。
“我嘞个老天爷啊。”
叶承瑄和叶承珲左看看,右看看,眼观鼻子鼻观心,微微抿着嘴角。
赵琳透过指缝看见两人,突然想起来叶承珲的学问也不错,比之叶承玚还要更胜一筹,于是问叶西洲:“你知道你这个儿子的脑瓜子,才是顶聪明的吗?”
叶西洲顺着赵琳指的看过去,实话实说道:“最近才知道。”
赵琳惊讶的问:“你是看叶承玚入魔了吗?所以别的孩子入不了你的眼。”
“同为我的孩子,怎会有入不了我眼的。”叶西洲看着赵琳,皱眉解释道:“只是有了叶承玚在先,对其他孩子不抱什么期待而已。”
“叶承玚入仕从文,瑄哥儿从军入武,如此,平阳侯府文武皆有,往后几十年风雨,只要他们兄弟齐心,侯府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珲哥儿自幼少言,上头又已经有了两位兄长,自然求他年年无忧更多些,至于功课,他自幼喜欢和钰哥儿同进同出,人品,学业,想来都不会太差。”
“将来他若有想法,两位兄长皆是助力,若他没有想法,做一世富贵公子,岂不是最好。”
赵琳当然说:“是最好,是最好,侯爷想的,当然是最好,不过你们姓叶的,也忒没见识了些。”
叶西洲皱眉看向赵琳,问道:“此话何讲?”
赵琳说:“便是他两岁识字,三岁背书,七岁博通古今,可谓是万里挑一,你也该想想,这样的人也还能再找出来一万,什么东西有一万,还能那么稀罕。”
“你要是去过江南,你就会知道,读书识字,只是平常,三步一书生,五步一文豪,走七步遇见一条狗,它连叫声都是押韵的。”
“这世上,每三年就会出现三个长得既好看,又十分有文才的人,但你们姓叶的好像都不知道,所以说你们忒没见识。”
赵琳说完,便要起身离开,谁料叶西洲不慌不忙的说:“夫人如此有见识,可否赐教一下,城东碧海城的赌场‘财源滚滚’,背后老板是哪家?”
赵琳不小心跌了一下,说:“这我怎么知道?”
叶承珲扶了一下赵琳,直觉他母亲是在说谎。
叶西洲说:“西岭去的那家赌场,就叫‘财源滚滚’。”
“不可能啊,他去我那赌,我怎么不知道。”
赵琳和叶西洲,一坐一立,一上一下,对视良久。
“啊呸!”
赵琳头也不回的走了,叶西洲端起茶,掩住了嘴角的浅笑,放下茶盏,面容严肃的问眼前两人:“你们可有话说。”
叶承瑄听得稀里糊涂的,还在脑子里慢慢整理,闻言摇了摇头,他说不出来他要说什么。
叶承珲起身给叶西洲行了一礼,叶西洲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儿子,什么也没说,踏踏实实受了这一礼。
叶承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叶承珲起身行礼,以为是叶承珲做错了什么事,忙也跟着起身行礼,还在脑子里想好了要怎么求情,怎么分担惩罚。
但叶西洲只是淡淡的说:“坐吧。”
叶承瑄搞不清楚状况,但知道有样学样,跟着叶承珲重新跪坐下来。
叶西洲动手给两个孩子添了杯热茶,叶承瑄诚惶诚恐的道谢,叶承珲更是心情十分复杂。
“儿子谢过父亲。”
“此处风大,有话就说吧。”
叶承瑄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弟弟和父亲有话要说。
叶承珲张了几回口,都没能把话说出来,但叶西洲今天似乎格外有耐心,十分大度的包容了这点矫情。
“父亲,我……我以前并不知道,您为我想的那么长远。”
“如果不是你母亲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需要询问你们的意见。”
“儿子谢过父亲的理解,还有您和母亲的厚爱。”
从前,他以为自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有父亲母亲的宠爱,但不多。
于是,他处心积虑的为自己谋划一切,暗中为叶承瑄保驾护航,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活在父母亲的庇护之下。
直到此刻,叶承珲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不是生在平阳侯府的幸运,是生为赵琳和叶西洲的孩子的幸运。
叶西洲也能感受到,孩子在和他不断的亲近。
叶西洲自出生起,不是在练功习武,就是在征战沙场,没有机会见识世间各种各样的父亲,他只见过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对他很严厉,所以他以为,做一个父亲,就该严厉。
叶西洲在严厉的父亲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很满意的,所以他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去教自己的孩子,不求孩子能有和自己一样的成就,起码会有自己一半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