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都是满载归家,除了那些牺牲的,再也回不去的,即便是缺胳膊少了腿的人家里,那也是喜气洋洋。
一将成,万骨枯,在此时的赵琳心里,有了更加具象化的解释。
赵琳看见街上的姑娘,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等着和自己定亲的儿郎走过时,就把手中日夜绣好的香囊扔过去,以表这三年来的相思。
也有未曾婚配的姑娘,目光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想着如果有看上的郎君,就悄悄记下,等回去了跟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去打听打听。
队伍里的士兵们昂首挺胸,面色严肃冷峻,面对周围姑娘的大胆示爱,和周围叔叔婶婶们的热情招待,依然面不改色,目视前方。
等队伍走过,地上掉落了许多姑娘的帕子和香囊,也不知道是谁的心意被接走,又是谁的心意被错付东流。
大爷大娘的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出来时满满的,现在队伍往皇宫里去,他们的篮子还是满满的。
走在整个队伍最后面的,是此次战败的南疆使团,他们要跟着大齐的将士们一起进宫。
只是,不同于前面将士们的昂首阔步,整个南疆使团里弥漫着一股颓丧,还有一丝微弱不可察的仇恨。
四周的百姓们见到他们,也都个个露出扬眉吐气,大快人心的神色,衬得南疆使团的处境更加狼狈。
南疆使团里为首的那个,应该是南疆王室的皇子,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和大齐本土的子民相较,带着一点异域风情,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派闲适,丝毫没有落败于人的窘迫,也不知道是真的宠辱不惊,还是装作波澜不惊。
南疆使团里有一辆最为华贵的马车,和南疆皇子一样,周围戒备森严,应该就是此次要来和亲的公主。
在南疆这一行人走过的时候,整个人群鸦雀无声,百姓们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过,面露愤恨,或鄙夷,赵琳真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虽说南疆是战败方,为了此次和谈,极有可能忍气吞声,但这不免失了大齐的风度,万一中间出了人命,谈崩也是有可能的。
南疆可以破罐子破摔,可大齐耗费了无数时间金钱,牺牲了许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才终于有了这次载歌载舞的胜利,一旦战事再起,都将毫无意义。
国仇家恨固然重要,但若能实现长久和平,也同样重要。
所幸,百姓们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南疆使团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看得赵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而赵琳又突然想到,大齐的将士们归心似箭,这一路上彻夜赶路,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南疆使团折腾的筋疲力尽,好让他们到了上京没有精神和大齐谈判。
赵琳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将士们有些好笑,这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虽然出了口恶气,但他们自己赶路的时候,也累病了不少,想到这,又觉得心酸,真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看着得胜归来的队伍越走越远,已经渐渐消失在皇城方向,赵琳也慢慢收回了视线。
街上的百姓们纷纷散了回家,维持街道秩序的巡防营,又再次疏散百姓们离开长安街。
四周的马车先停在原地不动,等着人群散尽才能出发。
酒楼上的达官贵人们见状,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掉,陆陆续续关了窗子,在屋内喝茶吃点心。
赵琳也没有例外,中午吃了饭,她还在迎客居小憩了一会儿。
待到了下午凉快的时候,又出去逛了逛,一直到日暮时分才往家走,丝毫不知道家里的孩子,已经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
平阳侯府,海棠苑。
叶西洲从宫里出来,就回了自己的止戈堂,待唤来刘府医为自己换过药,让管家给自己重新找了一身衣裳后,沐浴更衣去了海棠苑。
但赵琳不在,只有四个小萝卜头满院子的捡海棠花,拾的非常开心。
而叶西洲还没领会到赵琳不在的时候,他对家里的几个孩子来说,是有多么的恐怖,尤其是对年纪最小的四胞胎来说。
当他穿过海棠苑的前院,走过一片片花丛,绕过海棠苑的二门,移步到海棠树遮不到的地方,高大冷峻的身影,立刻就出现在了四个小萝卜头面前。
此时的四个小萝卜头,正一人拿着一个小簸箕,捡地上的海棠花瓣。
赵琳临走时给他们找的这个活,已经快让他们玩一天了,这一天都好好的,没有任何事,丫鬟们带的也是毫不费力。
然而在看到叶西洲之后,小嘴一撇,拿着小簸箕的手一抖,立马就快哭出来了。
叶西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倒是想哄孩子,但孩子很明显不想让他哄。
叶西洲只好问旁边的丫鬟,说:“你们夫人呢?”
丫鬟锦心说:“夫人今天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叶西洲皱眉,不是昨日才说过,让他们今日不要出去吗?但看着已经快要哭的小萝卜头,叶西洲也没心情计较了。
可他既不能留在这,因为小萝卜头们会怕,也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因为他才刚到海棠苑。
叶西洲心念一转,说:“我去书房看看。”
说完就走,根本没给丫鬟们反应的机会。
赵琳的书房最近正在收拾,到处堆得都是箱子和书,基本没什么下脚的地方,叶西洲一到书房,人都傻了,他本来还想来书房看看书,静坐一会儿,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而正在书房收拾的几个丫鬟,在看到来人是叶西洲,她们比叶西洲还傻眼。
妙风走近几步,对叶西洲施了一礼,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过来行礼。
闻琴在心里吐槽,这不能怪她们怠慢,实在是她们没想到叶西洲会来。
叶西洲看着书房的景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妙风回道:“回侯爷的话,夫人最近在清点,其中多出不少典籍,便命我们将书房重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