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你既不知道你父亲和你祖父打下这份家业的不容易,也不知道怎么和你的兄弟姐妹们相处,你觉得你是世子,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你高高在上,却脚下无力,因为你不是自己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也从不在乎走到这样一个位置应该具备哪些能力。”
赵琳看向了手边那碗有毒的粥,示意惜夏把它端出去处理了。
叶承瑄、叶承珲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柳青青在惜夏走过她身边时,吓得踉跄一下。
赵琳看了看,没在她身上停留太多时间,而是继续和叶承玚说:“我和你父亲商议时,他并不同意,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只有早些定下,才能让家族中有非分之想的人歇了心思,最后,你父亲并未同意我的提议,但也并非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我说,你总是一心读书,长此以往,难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该叫你出去走走。
“你父亲时常将你带在身边,本意是想带你出去长见识,奈何你父亲位高权重,叫你跟着听的全是漂亮话,你也没学到你父亲宠辱不惊,威风不动。”
“我说,侯府家大业大,已经不需要儿女再另起一番天地了,守住家中门楣不落即可,于品行之外,不必太过严苛。
“你父亲时常观摩别家家风,想以此来取长补短,不能说不对,只能说你们爷俩没默契,各取各的长,各走各的短。”
说到这,赵琳兀自笑了。
赵琳说:“我还说,你父亲教导你太过,忽视你弟弟妹妹甚多,若时日久了,兄弟姐妹终会离心。
“我说,你占据家中所有资源,你堂弟承钰,你亲弟弟承瑄、承珲,若不是块料便罢,可若当真是块料,韬光养晦之下,来日成就必会在你之上,届时你该如何自处?”
“你父亲觉得你谦谦有礼,温和大方,不会有这等狭隘的心思。”
赵琳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十分苦涩。
“我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你父亲原本是想找你聊聊的,问问你如何看待来日弟弟妹妹们有所成就,顺便带你去族中了解一下诸位宗亲,想要你从圣贤书里融进凡尘的血亲里,为你来日执掌叶氏一族做准备。”
“可惜了,他远赴南疆,一去三年,再也不归,许多事便再也没了做的机会。”
叶承玚不言不语,一时没了反应,而赵琳的话还在继续。
“你我母子一场,还从没剖心剖肺的聊过,往后,应该也没有说这许多话的机会了。”
叶承玚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赵琳接下来的话,就是在说他们母子往后的结局。
“叶承玚,我从没怪过你,你是我的孩子,我如何怨你呢?但你伤的也是我的孩子,我又该如何原谅你呢?”
“承瑄、承珲对你从没出过差错,别家兄弟争权夺势,他们俩从没给你使过绊子,也从未谋求过你的世子之位,即便对你不满,也从没有对你有过半分不恭,怎么反过来,你就一点也容不下?”
“承颐吃了那多年的药,我辛辛苦苦把他从阎王那里抢过来,我不求你心疼他,也不求你庇护他,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柳青青把他气死?”
“宁安出生的时候,承瑄、承珲不算很记事,难道你也不记事吗?你明明是第二个最了解宁安情况的人,你找她为你办事,你居心何在?”
“承喆、承屾,还有承炎,萝卜大个人,路都走不稳当,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竟然掺了五石散去喂他,难道因为你祖母死了,所以我们都不配活着吗?你这么为你祖母讨公道,她知道吗?你当真是为了你祖母,才做下这许多事的吗?”
叶承玚定定的看着赵琳,等到她最后一句话落,叶承玚像是被一道雷劈过,不由自主的想,他是为了什么才做这许多事的呢?
叶承玚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他勾结匪徒要害叶承瑄、叶承珲,以为他们死了,世子之位就能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也是他看不惯叶承颐病恹恹的碍眼,府里养这么花钱一个病人,还不知道府里要如何亏空,想着叶承颐死了,自己继位侯府之后就能轻松一些。
还是他,不想承担出卖侯府的名声,唆使叶宁安为自己所用,叶宁安精神有问题,根本分不清是不是现实,可以在事后替自己担责。
叶承喆、叶承屾、叶承炎被盯上,是因为见不得他们在侯府无忧无虑,而自己却要亲力亲为,事事图谋,还声名狼藉。
叶承玚曾悄悄回过侯府,在遇见三胞胎的那一刹那,叶承玚就决定要弄死他们。
叶承玚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三胞胎看见了他,一定会回去向赵琳告密,为了计划周全他只能出手,他暗示自己是被逼的,却根本不想两岁半的孩子能不能记得他来过。
叶承喆、叶承屾、叶承炎三个经常在府里转悠,后来加上一个叶承羽,小短腿对府里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好奇,却根本记不住自己去了哪,见了谁。
赵琳设想过丫鬟会跟丢的情况,也设想过府里有人心怀歹意的情况,所以对孩子们说,出门在外不许吃任何人给的东西,也不许跟任何人走。
叶承喆、叶承屾、叶承炎、叶承羽四个拿着叶承玚给的,裹了五石散的糖豆,一回去就交给了赵琳,若不是叶承玚多此一举,赵琳动作可能还没那么迅速。
赵琳以为能等到叶承玚浴火重生,谁知道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走吧,没有下次了。”
叶承玚神情一震,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赵琳见他这副样子,又说:“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不需要,你能醒悟自然是最好,若不能,咱们母子缘浅,已经没有消耗的余地了。”
叶承玚犯错是一而再,再而三,赵琳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导开解,若再有四,她不会再这么云淡风轻的饶过叶承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