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顺着家丁的目光看过去,认出其中一个人影是叶承玚,而他旁边跪着的女子应该就是柳青青。
叶承玚似有所感,回头的一瞬间和赵琳四目相对。
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一直喜欢吃的一道点心,某一天,猛然发现,原来是老鼠屎做的,拿在手里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赵琳收回思绪,对还站在一旁的家丁说:“你们把东西都送到海棠苑去吧,别的不用管了。”
“是,奴才告退。”
赵琳缓步向叶承玚走去,本来想着逛了一天,回来就能好好休息,如今看来,是连个囫囵觉也睡不成了。
赵琳站在叶承玚身边环顾一周,发现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天色也渐渐暗了,心里打定主意后,上了两级台阶,然后转身坐在了台阶上,正好在叶承玚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叶承瑄一脸惊恐状,连叶承玚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叶承珲赶紧四处看了看,见四周确实没什么人了,这才放心下来。
“母亲,我们进去说吧。”
“凭什么叫他进去!”
叶承瑄是已经不太想认叶承玚这个大哥了,连让他进门也不想,听到叶承珲的提议,想也不想就拒绝。
叶承珲用目光示意叶承瑄,万一被人看到他们母亲坐在地上,这像话吗?
叶承瑄反应过来,这确实很不合适,若是被人看到他们母亲如此不雅观的一幕,肯定会被不少人议论。
“母亲,三弟说的对,我们进去说吧。”
叶承瑄狠狠剜了一眼叶承玚,不情不愿的对赵琳说:“母亲,大哥也跪了有段时间了,我们不如请大哥进去问问,看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赵琳知道自己坐在地上不好看,被人传出去,又少不了一顿议论,但她也不想让叶承玚进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叶承玚今天的目的应该就是要进来侯府。
赵琳先安抚叶承瑄、叶承珲兄弟两个,说自己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说完了,而且天色也慢慢暗了,没谁会看见的。
叶承瑄、叶承珲无法,只得依了赵琳,陪她站在台阶上说话。
赵琳先是看了一眼叶承玚,又看向柳青青,随即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自己跪就算了,跪断了腿也是应该的,怎的还带着你心上人跪,也不怕她跪出了什么毛病。”
柳青青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将将显怀,整天一肚子坏水,怕是也没能好好养胎,很容易就跪出个好歹来。
赵琳出于对生命的珍惜,才对他们两个出言提醒,但这似乎被柳青青给会错了意。
“多谢夫人关怀,妾身肚子里的是公子的亲生骨肉,公子是……”
“停!”
赵琳打断了柳青青一串的骨肉亲情,对她说:“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看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对你错遇了良人而为你感到惋惜而已。”
“夫人,他是你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但也非良人,不信你问他,你问问他觉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叶承玚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赵琳,闻言给赵琳磕了一个头,那声音是真实在,赵琳听着都疼。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请您再给儿子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琳笑笑说:“你本来就是错的,还用你知错吗?至于将功补过……”
赵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叶承玚,一步错,步步错,从来覆水难收,不是你想重来就能重来的。”
叶承玚焦急的膝行两步,离赵琳更近一点的时候,他说:“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赵琳依旧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仿若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你没有机会了。”
“我为何没有机会,明明是我和小姑姑,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犯的错,为何只有我一个被赶出家门,为何独独我一个没有机会。”
赵琳还是那副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叶承玚,说:“你小姑姑他们也没有机会了,现在不赶她们出去,不代表以后不赶她们出去,你总得等我腾个手吧,你干了一件多大的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叶承玚不说话了,他和南疆勾结,往小了说只是和兄弟内斗,往大了说,就是通敌叛国,是要满门抄斩的。
赵琳见他沉默,再度说道:“看来你想明白了。”
“正因为想明白了,儿子自知犯下大祸,才想求得母亲原谅,以求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并不需要,你照顾好自己吧,趁着天还没黑透,让你心上人早点回去,她有孕在身,不能这么跪。至于你,跪一晚吧,就当替你父亲守灵了,直到今天,你都还没送他一程。”
“天亮以后,你就离开这里,去哪都可以,总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赵琳扶着叶承瑄、叶承珲站起身离开,留下叶承玚一个人跪在原地,叶承玚没有挪开停留在赵琳身上的目光,而赵琳也没有再回头看叶承玚一眼。
——
翌日。
赵琳早早梳妆,今日族老们要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实在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为了不吵醒叶承喆四个小的,赵琳没有拉床头的铃铛,而是自己出去叫外头的人来服侍。
时候还早,离叶承瑄、叶承珲过来请安还有一段时间,赵琳干脆就在外面洗漱。
赵琳知道,孩子们今天是一定会来请安的,只是昨天逛街累着了,赵琳吩咐今天可以晚些时候再来。
昨个儿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们都在大门后面等着。
叶欣是个姑娘,叶承枫、叶承祁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出面,就只好等着赵琳回来。
所幸只是个小插曲,孩子们拿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的。
最开心的是叶欣,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东西,第一次体会到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感觉。
叶欣收到礼物时的欢喜,盖过了她走失这十三年的惆怅,赵琳想,她应该不会再想起这段命运对她的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