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的雾气像掺了紫砂的糖霜,我靴子刚踩上这片土地就被呛得咳嗽。
周师兄在身后戳我后腰:\"小祖宗,叉腰大笑的威风劲儿呢?\"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带刺......\"我揉着被雾气蛰红的鼻尖,突然发现十米开外的水晶建筑群下站着三五个紫袍人。
领头的男人举着半透明权杖,杖头裂开的灵石正对着我眉心。
\"外界的蝼蚁也敢踏足灵界圣土?\"权杖在地面重重一顿,紫色电光顺着水晶地砖蛇行而来。
我甩出两张玄武符,土黄色光盾堪堪挡住电流,炸开的碎石在符咒表面撞出蛛网裂痕。
陈师兄的桃木剑突然横在我面前:\"灵枢院就是这么待客的?\"剑尖挑着块玉牌,上头茅山派的云纹正泛着青光。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我趁机数了数——七个反对派,三个攥着灵石法器,两个手里攥着咒文卷轴。
\"结界崩塌时怎么不见各位'灵界栋梁'?\"我故意让尾音打着旋儿飘过去,指尖悄悄摸向腰间锦囊。
果然有个枯槁手指的老者暴喝:\"黄毛丫头懂什么!
灵界灵力外泄定是你们这些外人......\"
\"三个月前鬼门关震荡,灵界东南角的守灵阵是谁补的?\"我猛地抖开锦囊,师父给的溯影珠滚落掌心,\"要看看茅山弟子连夜修补结界的留影吗?\"珠子映出师父苍老的手掌按在龟裂的阵眼上,反对派中有人倒抽冷气。
周师兄突然拽我袖口,我这才发现他额头全是冷汗。
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水晶碎裂的脆响。
防御要塞方向腾起靛青色烟尘,有个满头银丝的中年男人踉跄着冲我们招手,他紫袍肩头的流苏被烧焦了大半。
\"叶天师!
要塞的灵能屏障出现裂痕......\"他官帽歪斜着露出渗血的绷带,我注意到他腰间玉坠已经布满蛛网状裂痕。
反对派的老者突然嗤笑:\"裘长官现在知道求外人了?
当初是谁说灵界......\"
\"闭嘴!\"我甩出的定身符擦着老者耳畔飞过,钉进他身后的水晶柱,\"每耽搁半刻钟,灵力外泄就会多吞噬三丈土地。\"锦囊里的罗盘自动飞旋,指针疯狂震颤着指向要塞塔楼。
裘长官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核心熔炉的灵力流动异常,已经有三名阵法师被反噬......\"他说到这儿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星点蓝血。
我心头猛地揪紧——这根本不是普通故障,灵界的灵力循环系统怕是早就千疮百孔。
\"劳烦带路。\"我转身时故意撞开反对派堵路的手臂,陈师兄的桃木剑适时格开另一只想要阻拦的手。
水晶长廊两侧,半透明的灵界居民像受惊的萤火虫般缩进建筑缝隙,有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从窗缝探出头,她眉心两点朱砂痣让我想起茅山后山的灵狐。
裘长官突然踉跄着扶住墙壁,我这才看清他后颈爬满蛛网状的蓝纹。
正要搭脉,要塞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条街道的水晶地砖都开始共振。
陈师兄突然按住我肩膀:\"小瑶,你看周......\"
我猛地回头,发现本该在身侧的周师兄不知何时落在了二十步开外。
他正低头摆弄着罗盘,月光石耳钉在紫雾中泛着诡异的光。
反对派中有两人悄无声息地贴到了他两侧,像两片粘上蜜糖的紫云。
(正文)
周师兄的罗盘在指尖转出半道金弧,那些黏在他身侧的反对派像被烫了爪子似的后退半步。
我正诧异这呆子何时学会用北斗罡气,就见他突然托着罗盘往裘长官跟前一递:\"戌时三刻,要塞的巽位是不是总漏风?\"
裘长官的官帽随着点头动作歪得更厉害了:\"周天师怎知......\"
\"东南角的灵力漩涡都卷成麻花了。\"周师兄的月牙白道袍被罡风掀得猎猎作响,耳钉上的月光石突然迸出银芒,\"劳烦各位让让,茅山派最擅长给漏风的墙糊窗纸。\"他这话说得像在讨论晚饭该添哪道菜,反对派老者举到半空的卷轴硬是僵成了晾衣杆。
我憋笑憋得肋下生疼,顺势将溯影珠往空中一抛:\"劳驾,借个光。\"珠子悬在要塞塔尖投下青光,那些攀附在结界上的黑色蛛丝顿时显形。
灵界居民们的惊呼声里,我咬破指尖在罗盘背面画下三清符,血珠渗进青铜纹路的刹那,整座要塞突然发出老木门转轴的呻吟。
\"东南三十步,巽位生门。\"周师兄突然贴着我后背说话,温热呼吸扫过耳垂的瞬间,我后颈寒毛集体起立抗议。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的奇门遁甲?
师父上个月还骂他背不全二十四山向呢。
水晶地砖在脚下融成糖稀状,我踩着七星步往生门冲,腰间锦囊突然炸开三张朱雀符。
赤色流光撕开浓雾的瞬间,我看见要塞外墙裂开道三丈长的豁口——无数裹着粘液的黑色触须正从地脉深处涌出来,每蠕动一次就蚕食掉三寸结界。
\"小瑶!\"陈师兄的桃木剑钉在我脚前半尺,剑柄上缠着的五帝钱哗啦作响,\"地脉秽气化形了,用师父教的乾坤倒转!\"
我反手抽出缚妖索甩向塔尖,借着绳索腾空的瞬间摸出乾坤镜。
镜面照见豁口的刹那,那些触须突然扭曲成眼睛形状的肉瘤,密密麻麻的瞳孔同时转向我。
胃里翻起酸水的瞬间,我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在镜面:\"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金光如熔岩灌进裂缝,触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要塞外墙开始自我修复,水晶材质像融化的琉璃般流淌重组。
余光瞥见裘长官张大的嘴巴能塞进鸵鸟蛋,我故意在落地时旋身甩出个剑花——虽然手里握的是半截桃木枝。
\"西北角还有个小窟窿。\"周师兄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我差点把桃木枝捅进他鼻孔。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尺,尺端指着结界某处闪烁绿光:\"约莫茶杯口大,但连着地脉主脉。\"
反对派老者突然咳嗽起来,像被自己的唾沫呛着了。
我凑近他故意压低声音:\"您老要是现在昏过去,我可以帮忙掐人中哦。\"说话间袖中飞出的五雷符已经贴住裂缝,青紫色电光顺着地脉纹路蔓开,整片水晶地面都泛起涟漪状的蓝光。
裘长官的官帽终于彻底歪到后脑勺:\"叶天师这手追雷术,怕是比我们灵枢院首座还......\"
\"茅山派厨房炸灶台练出来的手艺。\"我截住话头,把烫手的雷符残灰拍在他掌心,\"劳烦把防护阵的灵石换成昆仑玉,你们现在用的南洋水玉属阴,越补漏风越大。\"
反对派中突然有人嗤笑:\"说得轻巧,灵界哪来......\"
我抖开锦囊倒出一把莹白碎玉,玉石碰撞声清脆如铃:\"今早刚拆了师父书房的门帘子。\"看着那群紫袍人骤然扭曲的表情,我忽然理解二师兄为什么总爱逗山下的橘猫——某些人跳脚的样子实在太下饭了。
陈师兄突然拽我衣角:\"小瑶,周师弟不对劲。\"
我转头看见周师兄蹲在复原的结界旁,月光石耳钉在他侧脸投下碎银似的光斑。
他正在用罗盘丈量什么,指尖划过地面的动作让我想起师父占星时的模样。
反对派中有两人试图靠近,被他突然抬眼的凌厉目光钉在原地——这哪是我认识的那个被山雀啄哭的周师兄?
\"地脉秽气退得太顺利了。\"他起身时拂去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东南被侵蚀的领土该有异动。\"
仿佛响应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琉璃盏坠地的脆响。
灵界居民们像受惊的萤火虫群忽明忽暗,有个抱着陶罐的老妇人突然尖叫着指向天际——本该是靛青色的灵界穹顶,此刻正渗出墨汁般的污渍。
裘长官刚扶正的官帽又歪了:\"不可能!明明刚修复......\"
我摸出罗盘的手骤然僵住,指针正在疯狂旋转,最后颤巍巍地指向西南。
那里有团灰雾正以诡异的速度吞噬水晶丛林,所过之处的地面长出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都在渗出蓝黑色黏液。
\"劳驾问个路。\"我扯住某个反对派弟子的紫袍袖口,他袖中掉出的灵石滚到脚边,表面赫然爬满血红纹路,\"往被侵蚀区最近的路,是穿过泣血林还是走通天河?\"
那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我这才发现他脖颈处有团青斑在皮下游动。
周师兄的青铜尺突然横在我们之间,尺面浮现的卦象让我瞳孔骤缩——竟是大凶的\"泽水困\"。
\"叶天师!\"要塞塔楼传来呼喊,某个紫袍阵法师举着碎裂的玉简奔来,\"核心熔炉的灵力计量仪......\"
我最后望了眼西南方翻涌的灰雾,那里隐约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像是千万把钥匙同时插进生锈的锁孔。
周师兄的罗盘突然自动展开成八卦阵图,乾位与坤位之间裂开道发丝细的缝,渗出丝缕带着檀香味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