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马球宴乃皇宫主办,能踏足校场的皆是帝京显贵子弟。
苏欢垂眸敛袖,声线清润如泉:\"多谢大长公主抬爱,只是景熙、景逸流落在外数载,无人传授弓马,恐怕难当此任。\"
\"不妨事的。\"
大长公主笑意吟吟,\"少年郎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何况有毛宗亲自点拨,还怕学不会?\"
得毛宗亲授,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遇。
苏欢不再推拒,盈盈福身:\"谢长公主恩典。\"
旬月流转,转眼到了太学月考。
金桂飘香的校场之上,众监生鹄立待考,今日考的正是骑射二科。
苏景熙指尖摩挲着肩后新制的雕花箭囊,眼底掠过雀跃:\"三哥,这角弓怕要花姐姐半年月例吧?比我在清河镇捡的破木弓强百倍!\"
苏景逸凝视手中乌木长弓,忽然轻笑:\"未必。昨日姐姐带妹妹送东西时,神情淡然得很,妹妹连正眼都没瞧,想来这两套器械,于苏家不过九牛一毛。\"
话音未落,校场西侧传来靴声。
楚萧踏月而来,墨色锦袍翻卷如浪,瞥见苏景熙时,唇角扯出冷蔑弧度:\"哟,换新行头了?可惜银子白费,反正也是靶子前的笑话。\"
议论声骤止,数十道目光在两人间逡巡。
谁都知道,三日前楚萧下了战书,今日这场月考,便是苏景熙与楚萧的交锋时刻。
苏景熙抱臂倚着箭靶,眼尾微挑:\"劳楚公子挂心,这弓嘛———姐姐说用来射土鸡瓦狗,倒是委屈了。\"
楚萧脸色骤沉:\"校场之上,希望你还能伶牙俐齿!\"
一旁张书澜凑近,压低声音:\"你当真有把握?楚萧自入太学,骑射月考从未跌出前三,镇北侯亲自督教的武艺,岂是野路子能比?\"
苏景熙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从前在清河镇,姐姐让我猎山鸡,可从没让羽毛沾过地。\"
张书澜噎了噎,这能相提并论吗?
人家用的是御赐角弓,你从前玩的不过是桑木弹弓......
他拍了拍苏景熙肩膀:\"输了也无妨,他年长你两岁,又有世家资源,不丢人。\"
少年活动手腕,指节发出轻响:\"可惜啊,我苏景熙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输'这个字。\"
考试分两轮,首考固定靶,次考驰射移动靶,十人一组依次登场。
楚萧刻意选了苏景熙右侧靶位,两人并肩而立,如两柄出鞘的剑,寒芒相向。
毛宗负手巡视,忽见苏景熙搭箭的手势干净利落,弓弦拉成满月时手肘微沉,竟是将门惯用的\"鹰扬式\"。
他挑眉后退半步,捋须而笑——大长公主不是说这兄弟俩流落民间不通骑射?这架势,分明是受过严训的将门底子。
\"楚公子这箭法,倒像是从北疆大营学的?\"有司成低声议论。
\"未必,瞧他握弓手法,更像江南水师的'破浪式'。\"
毛宗摇头:\"都不是,这是正统的北境箭术,应是家学渊源。\"
话音未落,楚萧弓弦骤响,白羽箭如流星贯日,\"噗\"地钉入百步外红心,箭尾犹自震颤。
校场哗然,喝彩声此起彼伏:\"不愧是镇北侯府!这等臂力,常人拉满弓都难!\"
\"苏景熙怕是要铩羽了,头箭就中红心,怎么追?\"
楚萧转身,眼底尽是狷狂:\"别慌,月考允诺首箭脱靶可重射,你若害怕......\"
话音戛然而止。
苏景熙指尖抚过箭簇,眸光骤然冷冽,哪里还有半分玩世不恭?
他抬手的瞬间,风忽然静了,秋阳在箭镞上折射出冷光,竟似有金戈之气扑面而来。
毛宗瞳孔微缩,刚要开口———
\"铮\"的弓弦颤音撕裂空气!
\"咔嚓\"脆响过后,校场鸦雀无声。
但见楚萧的白羽箭尾羽被齐根劈开,一支玄铁箭簇正正嵌在靶心,将前箭生生钉入三寸!
两半箭羽在风中轻颤,像振翅欲飞的蝶,却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
司成们面面相觑,毛宗竟忍不住向前半步,眼中泛起激赏。
楚萧僵立当场,盯着靶子的手微微发抖。
这怎么可能......他自幼随父习箭,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破箭式,更没想到会栽在这个来自苏家的野小子手里。
苏景熙摊开双手,眼底闪过狡黠:\"对不住了楚公子,手滑了。\"
他歪头一笑,梨涡浅现,\"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首箭脱靶可以重射?我记性不大好,劳烦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