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单手捧着盒子,慢条斯理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说不清楚眼下这场景有多尴尬,佯装淡定回头,对宋雅琪道,“我明天再做一盒送来。”
“不准送。”
“我都不够吃,你还想着送别人?”
秦崇的话从背后又响起来,差点让梁听雪没忍住翻白眼。
幼不幼稚?
宋雅琪干笑了两声,只觉得自己多余,三五步窜回了办公室。
“回聊。”
梁听雪眯起眼看他,“不够吃?”
秦崇,“嗯,我就馋这口。”
一本正经。
真是够了。
秦少爷什么时候赏脸吃过她做的蛋糕??
“你以前吃过?”
“你以前给过?”
梁听雪一噎。
确实,她也没有主动给过。
默认了秦崇看不上这种便宜东西,何况他说过不爱吃甜食。
梁听雪,“成,我回家给你做一打。”
秦崇挑眉,“好啊。”
从乘风智能出来,梁听雪被带到了新城艺术区。
从国画馆一路逛到油画馆。
今天什么雅兴?梁听雪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挑什么?”
男人在一幅笔触张狂的油画站定,看向她,“明天去拜访梁教授。”
“你帮我挑挑礼物。”
梁听雪唇瓣微张,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刚刚从油画区一路看过来,秦崇细致的询问和挑剔,把导购忙得够呛。
即使她是最清楚梁慕清酷爱藏画的人,她都没联想起这是在为了见老丈人做准备。
“你不想帮我?”语调是一贯散漫,瞥过来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不满。
“那我自己挑。”
他目光又立刻回到展品上。
看着秦崇认真的侧颜,梁听雪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后天是秦峥的忌日。
秦崇仿佛没这回事一样,甚至有心思在这里挑给梁慕清的画。
去年,他也是装成了没事人,不去墓地看他,不提秦峥一句。
正常地上班,生活,吃饭,只不过夜半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的背影,尤为落寞。
她大概猜得到秦崇的心理。
对于深刻入骨的人,缅怀根本不拘于形式。
而是时时刻刻在脑子里,在骨头里,伴随每一寸呼吸。
秦峥对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默默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启唇,“选这一幅吧。”
听见梁听雪的声音,秦崇回眸。
她站在一幅色彩极其艳丽浓稠的金黄油画面前,像是被包裹在一片灿烂晨曦里。
又像是带着万千晨光来。
秦崇眼眸印着一片澄澈的光色,眸光微动。
“梁教授喜欢明调。”
某些记忆呼啸而过,带着那一年海边水潮潮的乍亮晨光。
秦崇喉结上下一动,目之所及,她的发丝,侧颜,与当年别无二致。
差点失去,仿佛是一阵后知后觉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在他胸膛疯狂擂鼓。
“好。”
画作被小心翼翼地包好,装载。
梁听雪给梁慕清去了一条短信,让他查收油画,至于为什么有如此临时的礼物,她没有讲。
摁熄屏幕,她发现秦崇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发信息的动作。
“后天,想不想去陵园?”
“我陪你去。”
斟酌再三,梁听雪还是开口说了这回事。
去年,在秦峥忌日这天,秦崇没有露面。
秦老太太也没有露面。
整个秦家只去了管家和几个佣人,走过场似的将仪式做完,不带任何珍视意味。
本来她只是代替秦崇去送一束花的。
却恰好看到秦家对他如此敷衍的一幕。
到底是她看不过去,等秦家人走了之后,亲手将墓碑擦干净,还留下来跟秦峥说了很多话。
但这一些事,她也没有跟秦崇提起过。
秦崇本来放松的神色,在刹那间凝重下来。
“陵园?”
“你去哪里干嘛?”
上一秒还有兴致不错的男人,此刻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梁听雪拧眉,“我去年也去看过秦峥。他......”
他肯定也想见你。
“不用你去。”
梁听雪的话还没说完,车子驶入了一个隧道。
天光在刹那间消失,视野变得昏暗。
秦崇的话带着凉浸浸的寒意,和黑暗一进涌入她的感官。
她眉心更紧了。
“明天什么时候去见梁教授?”
随着冗长的隧道,一阵漫长的寂静被秦崇打破。
梁听雪默了片刻,“下午吧。”
“几点?”
“下午四点。”
“好。我来接你。”
......
在陪秦崇去华洲大学老宿舍拜访梁慕清之前,梁听雪预设了无数个他们见面的结果。
梁慕清会有什么反应,她想到最后,心里仍旧没个底。
会高兴吗?还是愤怒?
转念又联想到秦崇连日以来的反常,她似乎也摸不清原因。
她很久没有细细思考过自己将何去何从,只是在看到悠闲揺着尾巴的蝴蝶鲤时,发现自己居然和它们一样。
如此安于现状。
不思考未来,不追究曾经。
如果秦崇可以一直这样和善待她,她是不是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垂目移开视线,不多想。
眼看着快到四点了,可秦崇还没有联系她。
打电话,那一头是占线。
她只能先给秦崇发个讯息,自己先赶过去。
莫名的,心里有种奇怪预感。
“怎么突然想买画?”
她看见梁慕清已经将那副晨曦图挂在了书房里,代替了之前那一幅欧洲小镇图。
看得出来,这幅画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送这画的人......”
梁听雪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心里那股奇怪的预感是什么。
秦崇对她从不爽约,从不食言。
饶是在他最讨厌她的那段时间里,仍是言出必行的态度。
但这一次,心头空荡荡的感觉却让她不确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没等到人。
直到吃过晚饭,也没见到秦崇的身影。
手机也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夜幕压下来,也压的她发闷。
幸好,她没有说出此趟的来意。
“下个月带我去见见听白。”
“好。”
夜半,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淅淅沥沥持续到了白天。
梁听雪换上黑色衣服准备出门时,雨仍然没有变小的迹象。
绕行了十公里山路在雨天不好走,一夜多梦也让她精神不佳。
好不容易抵达陵园,停好车。
隔着水幕,远远的,她却看见秦峥墓前,已经伫立着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