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离登上西邢皇宫的阶梯,推开沉重的大门。幽深的长廊两侧,是无数生灵的头骨。
蜡烛嵌在这些头骨之中,制作工艺并不精妙。
一人,灭一国。他正走在一条尊荣的道路上。
所有西邢人都不会想得到,最终审判西邢的,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长廊尽头,通往王座的大厅,呼衍骜亲征在外,烛火都熄灭着。
王座扶手处,帝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为它而扬的腥风血雨,没有为它增添一丝瑕疵。帝玺的材质比一般的玉质更加深邃,沉雕的山河影像中回荡龙吟。
奕离的眼前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九代王朝的起伏沉沦,跨越千万年,沉淀在这帝玺之中。
是谁打造了这枚帝玺,是谁赋予了它沉重的意义?帝玺的起源,已经难以再去追溯。
烛火在此时微微亮起,奕离眼前的恍惚消失。
这一刻,寒意自上而下,贯穿了他的身体。奕离立在原地,想要移动,都做不到了。
先前还空着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人。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虽然看不到,但是奕离很清楚,这个人是谁。
“孤的帝玺,欣赏够了吗?”
奕离说不出话来。王座上那人,就像是有一整片宇宙那样沉重,在他面前,保持站立不动已经是奕离能够做到的极限。
西邢皇主,西域凶鹰,呼衍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西邢前线告急、截流城被破之际,都没有出现,却在这皇宫之中,等待着奕离。
呼衍骜起身,从阴影中走出。他的眼睛狭长,一只鹰钩鼻,在中土并不常见。
这是一个把凶戾写在脸上的人。
奕离想出拳,想拔剑,但他都做不到。呼衍骜的压迫,让他仅仅能在自身的空间中苟延残喘。
“杀了我最喜欢的小儿子,是你吧?”呼衍骜眯着眼睛。
奕离此刻只能思考。呼衍骜留在这里,是为了给他的小儿子报仇?西域凶鹰,他的国家如何,他的臣民如何,他都不在乎吗?
不,关键是他奕离。奕离一瞬间就明白了呼衍骜的用意——没有了奕离,北国还会帮助奕国吗?没有了奕离,恐怕两国将瞬间倒戈相向。
没有了奕离,中土未来的年轻一代,将会是残缺不全、一盘散沙。
到时候,西邢进军中土,中土拿什么做抵挡?
“没想到敖逊都死在你手里。”呼衍骜的脸越凑越近,“这么算来,损失还真是有些重啊。你该拿什么来偿还呢?”
奕离的嘴角溢出鲜血。面对呼衍骜,他是真正地无力了。
呼衍骜,他也是超脱于仙道之上的强者。一旦这种层次的强者,对奕离起了敌意,奕离是真的危险了。
奕离飞速思考着,若是呼衍骜拿自己威胁两国,该怎么办?
“你不会以为,孤会让你活吧?”呼衍骜的气息都能喷到奕离脸上了,“你不必用你那‘崇高’的思维来揣度孤。孤可不在乎什么王朝,什么帝玺。”
说着,他就这么把帝玺随手丢在了地上。
奕离瞳孔一缩。
从呼衍骜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场景——荒原,嚎哭,破坏,灭绝,只不过这一次,有一只青红色的巨鹰,在空中盘旋,每一次振翼,都掀倒一大片城池。
“莽......荒......”奕离干哑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终于明白了西邢人凶戾的源头:呼衍氏,根本就是莽荒的遗种!
在中土塾院时,奕离就推测,莽荒遗种一定还存活在世界上,甚至在中土身居高位,影响着历史。
呼衍骜,西域凶鹰,他的名号,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西邢过了一代又一代,推动莽荒与邢朝人血统融合的,一直是他。
呼衍骜根本不在乎西邢,因为只要他仍活着,中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大可以等待另一个王朝的覆灭,再用血统侵蚀它的残党。
利用中土的纷争,走向莽荒胜利的道路。
“孤,就是毕方,是毁天灭地的凶鹰。你对莽荒做的事情,孤都知道。”呼衍骜见奕离识破了自己莽荒的身份,也不再掩藏了。
在他的眼里,奕离早已是个死人。
“可怜啊,昔日莽荒最强的四位圣者,竟被你这种小鬼抹杀了。”呼衍骜鹰爪变拳,一拳向奕离胸膛轰去。
呼衍骜不与奕离多废话,就要直接取他的性命。
奕离日月瞳神光放,原始羽化-恒,在这一刻展开。这一切,都是潜意识下进行的。
如果不直接羽化,奕离必然立即四分五裂,轰碎成渣。
原始羽化-恒,在一瞬间赋予奕离永恒的属性,立足于黑与白之间,永恒的混沌。
呼衍骜再强,这一击,也伤不到奕离。
呼衍骜见到奕离的原始羽化,第一次感到了震惊。他含怒一击,能瞬间灭杀百万羽化境,眼前的奕离,竟然毫发无损吗?
奕离能动了,借助原始羽化-恒,他能够顶着呼衍骜的压迫行动了。
然而,仅一瞬间,呼衍骜又将奕离封锁。任凭他御风之术、空间之术齐出,都逃脱不了呼衍骜的掌心。
毕方,是莽荒威名赫赫的凶禽,转瞬间腾翔千里,奕离想要靠速度逃脱,终究是不太现实的。
“再一击,你能怎么办呢?”
呼衍骜踏地,气浪从他的脚下汹涌而出,这一瞬间,领域覆盖了西邢皇宫,奕离被震得倒飞而出,接连撞碎了几千面墙壁。
灰色的古塔堡垒升起,呼衍骜的领域,像极了压抑森严的截流城,只不过城之中央,是高耸入云的古塔堡垒。
呼衍骜立足堡垒顶端,张开双翼,背着阳光,一双鹰眼盯视着奕离,仿佛要吞尽他的魂魄。
“领域——呼鹰古垒。”
奕离从瓦砾堆里艰难地站起。现在,哪怕是昭陵君、靖海君来了,且不论他们是否是呼衍骜的对手,都救不了自己了。
呼衍骜的领域已经完成,在这与世隔绝的自成空间之中,他不过是小小的猎物,古垒上饥饿的毕方,随时可以撕碎自己的身体。
独自,仅靠自己的实力,对抗莽荒,奕离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连空悬剑浮舟,面对不是九尾、雷狰、饕餮或穷奇的莽荒,也失去了绝对的压制作用。
他还需要成长。然而呼衍骜似乎不愿给他时间,不愿给他机会了。
奕离只能逃跑。他想尽一切办法,在瓦砾堆里穿行,呼衍骜紧随其后,每一次振翼的气浪,都让奕离被扫飞千米之远,撞碎无数墙壁,灰头土脸。
若不是身上那件三界浊镜,经过赫连如狱的改造,防御力惊人,奕离早就昏死过去,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