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江月吟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楚朝对江太傅这个女儿最大的印象一是恒阳的伴读,二是他的未来嫂嫂。
今日她开的这个口,明显是为了沈清。
莫说今日是沈清借着颂皋的药作戏,即便她当真难孕,于他又有何妨?
“那是她的身体自然由她做主。
她若想生我便陪她寻医问药,她若不想生便两人相伴余生,无论哪种我都求之不得。”
江月吟讶异地抬头,见楚朝望着沈清远去的方向出神。
“世间时移势易,还望世子记得今日所言,莫要叫人失望才好。”
“准嫂嫂教训的是。”
楚朝躬身行了个虚礼,臊得江月吟转身上车。
元宝早听沈卓的吩咐候在江府马车前,待人上车朝楚朝见了礼后便驾车离开。
沈清自然见不得家中人为了她的身体操心,只将事情告知了沈卓和祁玉瑾。两人知道事情的轻重自然守口如瓶。
这事情她连江月吟都瞒着,因着此事说的严重些也算是欺君。
大事了了,落水风寒也需得好生照应着以免落下病根。
扶云院的烛火半夜未歇,左相夫人院内也是亮如白昼。
孙姑姑将蒋思思压着跪在堂下,门外的府医一把年纪也在候着。
左相夫人于氏的脸色晦暗不明,只因在她送四皇子一来一回的时间里,这蒋思思已经被她的好儿子灌了哑药,以免她偷下春药的事情败露出去惹得不必要的闲话。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蹄子竟敢把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还是在大婚的日子这样重要的日子。
正要让孙姑姑动手之时,外面传来声音。
“夫人,相爷来了。”
华潜安抚完华琴后,听说了后院发生的事情,便来这里看看情况。
方一坐下,他便注意到堂下之人的异常。
“谁挑断了手筋?”
于氏这才注意到蒋思思的手绵软无力,像是只剩皮肉一般耷拉在膝上。
“彻儿说是喂了哑药,想必是怕她写字陈情,这才顺带挑了手筋。”
华潜皱了皱眉,既然这人都已经被扣在于氏这里了,华彻何必还多此一举?
倒不像是防着外面的人,而是防着自家人。
如此想着,本不甚在意的华潜看向蒋思思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探究。
“府医进来,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华潜发话,哪怕是于氏身边的人也不敢不从。
“看看这嗓子和手筋可还能治?”
府医忙不迭去查看情况,半晌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下去吧。”
于氏对华潜的做法不明所以,但她这么多年陪在华潜身边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所以也没有多言。
堂下的蒋思思眼中无光,看向左相两人的目光还透露着畏惧。
或许她从最开始就惹错了人。
华潜睨着堂下之人,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现在开始,我问你答,点头或摇头。如实回头,或有活路。”
那样的平静无波的视线下,蒋思思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你给彻儿下药?”
点头。
“他没当场对你动手,是因为你手中握着他的把柄?”
点头。
于氏面露震惊,一是她没想到这一点,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竟然会有把柄握在一个世家小姐手上。
华潜的目光凌厉起来:“官场上的?”
摇头。
华潜想起蒋思思最初是和华染交好才进入的左相府,他摩挲着椅凭目光悠远。
“关于染儿的?”
点头。
这下换成于氏心头一紧,华彻对华染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只能假装不知道。华彻回来后早就收敛了心思,这小丫头片子是从何得知的?
一旁的华潜面色有些许凝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初次受染儿邀约入府,是在彻儿授官之后不久?”
点头。
“染儿找你聊的内容,彻儿可是知晓?”
蒋思思眼神微颤,点头。
目前这人做事问话丝毫不拖泥带水,刀刀见血。
话问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与华染相关又要瞒着他的事情,华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至于眼前的蒋思思,既然华彻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证明此女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晓背后利害。他没有再问下去,也是不想让蒋思思琢磨出深意来。
他起身出去,“人交给夫人处置吧。”
蒋思思瞥见于氏的神色,骤然挣扎起来。
不是说予她活路吗?
堂堂左相,问完话便将她丢给夫人处置,半句话不曾交代。试问哪个母亲,会放过对自己儿子下药的人?
于氏能跟在华潜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个傻的。
华潜最后问的两个问题,已经让于氏知道了各种情况,甚至比她原以为的更加糟糕。
她心中也没想到,华彻为华染竟然连这样的重要的事情都敢瞒着。
“孙姑姑,进来。”
孙姑姑闻声进来,将门带上,见此情景便知道夫人要做处置了。
她贴耳道:“夫人,公主那边说是要送去大理寺。”
于氏冷笑:“送去大理寺岂不是便宜了她?”
她看向蒋思思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晚了还未归家,府中竟也没人找来,想必在家中也是个不受待见的。”
蒋思思被戳中痛处,心中恨恨。
“既如此,我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儿尝过的苦楚也要叫你好好体会一番。”
闻言,蒋思思瞳孔骤缩,拼命要往外逃。
可被挑断手筋的她毫无还手之力,下一刻便被孙姑姑按在了地上,灌下了预备好的春药。
于氏冷声道:“叫人把他送回府上,顺便将今晚她所做之事好好地告知她父亲。若是个拎得清的,知道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外头便进来两个小厮扛麻袋一样将人抬了出去。
落入湖水后的湿衣还没有换下来,贴着皮肤在夜晚渗出一股凉意。可与此同时,身体里由内而外产生的热意却让她浑身难受,羞愤欲死。
她睁眼望着于氏院落的门庭,像是要记住这个轻易便葬送了她一生的地方。
明明从头至尾都是华彻的主意,她只是个被推出去的众矢之的,到头来处置她的竟是华彻的母亲……
她燥热难耐时,却忽然想到沈清问她那句话。
“你想过李漫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