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那孩子烦请帮我多照看一下吧。”
听这个名字也能大概猜到家中是个什么情况,颂皋想起谷里大家不少都是被捡来的小孩难免心生怜悯。
孟延川点头:“这是自然,颂公子放心。只是……”
“只是这孩子如今孤苦无依,身子好了也只能跟着其他人做做纺织什么的糊口。这么大了也难找领养的人家。”
孟延川说的是实话。
这么大的孩子看着却像十岁的,干不了多重的活计。而且已经记事,别人家很少有愿意带回去的。
颂皋也犯难了:“这事就拜托大人多找找看吧,或许有愿意的人家也说不定。”
有的家里因为灾情失去了孩子,年岁大了又不好再养,愿意有一个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也未尝不可。
“颂公子医者仁心,孟某定然尽力。”
医者仁心吗?
颂皋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说他是医者仁心,说到底他只是自己喜欢钻研药理尤其是毒药。
救人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他来到上京再来到南地,都不过是因为楚朝的允诺和他自己的志趣所在。
颂皋不置可否地笑笑,如今自己所做的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又或者是受到赵措那等怪人的影响吧。
正当颂皋打算离开的时候,孟延川问道:“待此地事了,颂公子可有要往的去处?”
“我回上京。”
反正在上京说不定还会遇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有一位朋友,身体孱弱些,人也在上京。若颂公子有空,到时候可否替我这位朋友看一看?”
“并非我推脱,我善毒,如果是先天弱症需要调理,我师妹比我更合适。”
孟延川自然不好强求:“颂公子不必为难,是在下唐突了。那若是颂公子师妹有机会到上京来,孟某定然亲自登门邀请。”
“好说好说。”
……
又过了两日,赵措身子渐好,想逐步开始处理事务,首先便想先去看看中毒的灾民和官兵。
“我多日未去巡查,如今身子已经打好,自然该去看看。”
这日子是颂皋算过的,中毒轻的如今已经痊愈,只剩下少数站在近旁的人还需要再服用几日,便也差不多了。
只要没有人说漏嘴,赵措光是看是看不出端倪来的。在医术一道上,赵措只得相信颂皋的解释。
丰竹只担心有人说错话,或是赵措说出他的服药时间,引起没有必要的争论。
“公子,我听颂公子那里说中毒的人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工事也办起来了,不少人痊愈之后就去干活了,我们要不去那里看看?”
丰竹看着赵措,这几日的修养他可是费尽了心思,终于让自家公子的脸色稍稍红润了起来,就是身上的肉还没长回来,依旧清瘦地过了头。
幸而赵措犹疑了一下还是松了口:“也好,有颂兄看着,看过工事进展再去也不迟。”
南地多处地方受灾,房屋、河道、道路处处都是要修建的地方。
赵措得知楚朝已经去信给朝廷,不久就会派工部的人前来指导工事,想必倒是必定事半功倍。
如今灾民们脸上散去了早前的阴霾,顶着日头搬木材、钉钉子、翻土、铺路,忙得热火朝天。有些有力气的大娘也帮着搬东西、翻土,力气小些的帮着给新打的窗户糊纸、编些竹篮竹筐什么的。
众人见赵措来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招呼。
“赵大人!”
“赵大人您来了!身体可好了?”
“您别站着了,快这里坐。”
一位老伯拖了一张椅子过来,非要赵措坐下。
赵措见那老伯刚坐下又站起身来,要把椅子让给他,连忙道:“老伯,我身子好多了。这里事情多,这椅子该您坐。”
老伯受宠若惊地顺着赵措扶着的手坐下,眼眶一红:“赵大人,您是个好官呐。”
周围人都围着,那晚赵措站在高台上的样子还如在眼前。
他们虽然去不了赵措的营帐,但赵措中毒严重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颂皋和煎药的小厮来来往往,平日只能见到孟大人和楚世子,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人心有时复杂地难以捉摸,有时又纯朴非常。
“多亏了大人您,我们现在才能好好站在这里。以后有事大人您说话,我们绝对听。”
周围又是一片赞同之声,丰竹跟在赵措身后,一边关注着赵措的身体,一边期望没人提及解药的事情。
赵措自然不是为了这些虚名:“这都是身为朝廷命官该做的,诸位只要能继续好好生活便足够了。让诸位等了这么久,实在是赵措的失职,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
灾民看赵措又是附身鞠了一躬,个个心里觉得臊得慌。赵措身子还有些虚,出来一阵,本来红润的脸色又有些发白。
“赵大人折煞我们了,一切都听赵大人的办,我们个个心里都是服的。是不是,大家伙?”
耳边俱是一片响应之声。
灾后重建和新修工程都在进行当中,赵措一一看过,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来这里数月,期盼这一天太久了。
但当这一日终于到来的时候,不舍和惆怅萦在心头,反倒没有当初想得那么释然和轻松。
赵措出帐的消息一路传遍了,正在例行问诊的颂皋也得到了消息。问诊完特意没有走,等着赵措过来。
上次问诊的女孩已经清完余毒,正跟着一位婶子缝制衣服。
她瞧见颂皋没走,站起身想去找他,下一瞬却看见赵措来了。于是起身到一半又坐了回去。
丰竹在背后朝着颂皋使了个眼色,赵措浑然不觉拱手道:“这段时日多谢颂兄照料,灾民们可都痊愈了?”
颂皋带着赵措一个个走过安置的棚屋:“这些都是已经痊愈了的,身体没问题就是需要将养将养。余下还剩两三名严重些的再吃个两日便也可尽好了,好在是官兵身子骨儿还不错。”
现下正是工事进行的时辰,留在帐中除了身体不便宜的,就是老弱妇孺。
他们在帐中做着缝缝补补的后勤,透过敞开的门看到赵措朝他们一一点头招呼,个个看着赵措没事心里也高兴。
如今两处都看过了,这里已经没有赵措要添把手的事了。
只剩唯一一件要等到,到上京再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