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措服下解药之后,当夜就有所好转,夜里睡觉也不似之前每每被喉咙痛醒。
丰竹不像赵措,他总有出帐的时候,终归是瞒不住他的。
当日颂皋折返回来,趁着丰竹出来的时候将真相告诉了他。
丰竹虽然震惊,但他还是最心疼自家的少爷,当下便保证不会说漏嘴,对待手中现在仅存的解药更是小心翼翼。
不过好在,那之后的第三天解药便送达了。
逐风之前便向楚朝请命带人去迎药材队伍。一来多几匹马跑路,日夜兼程总是快些。二来也可以防止盗贼打药材的主意。
楚朝看着风尘仆仆的逐风,只吩咐道:“将药材交给颂皋吧。”
救命的事耽误不得。
六七台马车的药材进了灾民区动静不小,灾民们也都猜测是不是救命的药到了,在得到官兵们默认的点头时,心里稍稍有了点底。
这些时日,楚朝和孟延川已经根据赵措之前的安排部署起了工程的建设。
身体无碍的灾民们每日也都有了去处和奔头,不再像从前那样终日惶惶。唯一挂念的便是还中着毒的亲人了。
如今这件大事也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颂皋看药材到了,便组织起余下的医官帮忙处理药材。刘叔虽然平时只是帮着赶赶车,但简单的处理药材的方法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也帮着打起了下手。
颂皋将注意的事项说明了一下,又做了一次示范,其余的便没什么难度了。
人命关天,所有人都不遗余力地赶制,浑然不觉外头已然天黑。
这期间,周则曾一反常态地大闹了一次说要见赵措。
赵措当然不可能来,来的是楚朝。
“何事?”
楚朝负手立在周则面前,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楚朝的到来。
“赵……赵大人他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他本以为颂皋那里早有解药,谁知后来听门外官兵闲聊才知,原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解药。
他一边自嘲自己早早就被防备着,一边又希望现在听到的是假的。
周则原以为赵措早已服下了解药的。
楚朝看着目前痛苦的周则,又想想躺在床上的赵措:“比不得被你背后插刀来的严重。”
这话的意思是赵措目前至少命还在。
“我知道你与他相交多年,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也知道轮不到我来求你,但我求你救他一命。要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把我这条命抵给他!”
楚朝在上京是纨绔世子,但周则相信赵措的至交不会是表面那样。
他的眼光唯一可值得怀疑的,便是错信了自己吧。
“他的命我自然会救。可即便我救下来了,他会不会被你害死就不知道了。”
楚朝的话语如同寒冬里的冰刀直直地刺向周则。
“你是这灾民区的副手,即便上头不怀疑你供述的一切,让你承担所有的罪名。但赵措,他逃不掉失察之罪。况且你所犯之事牵连甚广,单纯的灾情到瘟疫再到暴动,甚至所用毒药还并非大周境内之物。这些你编好理由了吗?”
“赵措此行最好不过功过相抵。不追责已经是幸中之幸。”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揽下所有的责任,就能让他和你幕后之人置身事外了吧。”
“周则,你太天真了。”
看在赵措的面子上,楚朝说的已经够多了。
话毕也不得周则回答,楚朝已经转身出了门,独留周则一人怔怔地枯坐在原地。
……
颂皋一群人一刻不歇地赶工,从营帐中送出一瓶又一瓶解药。
不同中毒程度所用的解药剂量也不同,颂皋得亲自面诊,嘱咐用药剂量。
沈清喝下多少毒药是颂皋亲自算的,自然是清楚该用药几何。他将剂量写在纸上随解药交给了楚朝。
事关沈清,楚朝必然亲力亲为。
楚朝从看押周则的地方出来就想要去看看解药赶制的情况,在半道上便遇到了颂皋派来的人,于是便折返直接去了沈清的营帐。
沈清虽然中毒程度不深,但这种身体乏力不由人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受。
见楚朝拿着瓶瓶罐罐进来,稍一想便知道约莫是解药,秋蝉和奚泽自去门口守着。
楚朝一如既往地试好水温,跟解药一块递给沈清:“解药赶制出来了,颂皋说这一瓶解药一日分三次,就水服下便可。”
随即又从桌上拿了一些蜜饯过来:“苦的话含着蜜饯吃也不会影响药性。”
沈清故意先喝掉一些水,剩下很少的水堪堪可泡药粉,然后一口闷了,再塞了一块蜜饯在嘴里。
喝这种冲泡类的药物,沈清表示很有一套。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喝一小口浓的,比喝一大口淡的更让沈清能接受一点。
楚朝看沈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动作之丝滑好比看武状元耍剑,忍不住唇角上扬。
“笑什么?下午便听得药材送到了,大家可都拿到解药了?”
楚朝点点头:“涉及的罪责虽然得从长计议,但好在如今灾民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解药的事情解决了,这几日便可书信朝廷派人手过来帮助安置灾民以及后续重建的事宜。等他们回到上京,这次灾情的尾巴还须得好一番调查分说呢。
他们此行差不多两月光景,待灾民们余毒消尽,剩下的就可以交给朝廷派过来的人了。
“赵措嗓子如何了?”
“颂皋说音色会有些许变化,但不妨碍日常说话。”
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经此一事,沈清终于知道那种身不由己、被动等着别人来救的那种无力感。不光是这样,那种连带着身边人都隐隐的着急和自责的感觉,更是让沈清不想体会第二遍。
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于自己是无力,于他人是压力。
刚开始她未曾想到此次灾情已经跟北戎扯上了关系,想来那边已经是急不可耐了。
驻守在外将军的家书都是要经过朝廷的检查的,她从前不便在家书中提醒。而如今这事情既然已经涉及到北戎了,那么她提及也是情理之中。
“帮我拿纸笔过来,我得给父亲书信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