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接过纸笔,在下面垫上一本厚厚的书册。
「商队来自昌郡,你可有什么头绪?」
楚朝点头:“金台寺的死士和游船的刺杀都与昌郡郡守陆云平脱不了干系。他的妻弟仗势做起了商队,也小有名气。可据黄麻子供认,他所属的商队东家并不是陆云平的妻弟。”
黄麻子那日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作伪。
况且在这么容易联想的关系上撒谎没有必要,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那东家必定也跟陆云平有所往来,不然不可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把生意做起来。」
沈清说的道理楚朝也明白,目前就是得追查这个商队东家的身份。
此人行踪不定,就连在商队大半年的黄麻子甚至都没有见到过他的正脸。可想而知,是特意将身份保密。
见沈清还要再写些什么,楚朝拉住她的手:“这些事情交给我,这两日你需要静养。”
楚朝的手掌带着微微的暖意覆在她的手背上,让人莫名地安心。
沈清手中的纸笔被收起来,连同脑海中交错的故事线一起被整理好放在一旁。
楚朝算是看出来了,沈清做起事来虽不至于说废寝忘食,但一做起来便经常将其余事情抛在脑外,比如自己的身体。
也不是说她不爱惜自己,只是专注起来下意识便忘了,须得旁人提醒。
“瞒不过你才与你说了,知道你定要多思。先躺下,把自己养好才是正事。”
沈清知道轻重,点头躺下休息了。
……
左相府。
手下看着华彻阴沉的脸色不敢出声。
“蠢货。”
华彻将褶皱不堪的信纸放到手边的烛台上点燃扔到火盆里,随即执笔,几乎是同时耳边响起了研墨的声音。
华彻身边的人没有眼力见的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一封信完,华彻才抬起头:“送往昌郡,要快。”
手下接过信件的同时,华染带着阿香过来了,正好与出去送信的人擦肩而过。
华彻看见华染的瞬间便收起了身上的狠戾,满脸是和悦之色:“阿姐怎么过来了?”
华染自觉因为孟延川和左相之事被分了心神,对自己多年未归的弟弟少了许多应有的关心,反而是自己常常收到他送来的物件。
不管左相如何,但过去的情谊至少也有几分真的。
况且当时阿彻那么小,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不应该为这些生分。
“怎么?不欢迎阿姐过来?”
听到华染熟悉的打趣,华彻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站起身来,拉着华染到旁边坐下:“自然不敢,阿姐坐。”
人都坐在这里了,华染才发现面对多年未归的华彻,一时之间她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得问些谁都能聊的东西。
“阿彻在朝廷当差可还习惯?辛不辛苦?”
听到华染关心自己,华彻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哪里还像小时候那么娇气。朝廷事物虽多,但也还应付地过来。倒是阿姐,身子不好,得多注意才是。”
绕来绕去又变成阿彻关心起自己,华染有些惭愧。
想起她今日去拜见母亲时,母亲同她说的话,她像是找到话头一样道:“母亲与我说,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有去看过琴姑姑。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可好?”
华彻这边手头刚处理完南地的急报,其余的事情都不急着这一时。
“有阿姐陪着当然好,我换身衣服便同阿姐同去。”
华彻离开书房时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刚准备跟着去伺候的手下脚步一顿便留在了书房。
书房是重地,华彻虽然不想给华染留下她无法踏足的印象,但事关许多机密,有些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华染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没有好奇华彻书案上堆叠的文书,反而打量起屋子里一人半高的书架。
她从前给华彻送过不少书籍。以前华彻有些纨绔,但是很听她的话。她作为姐姐,自然要将他往正道上引。
他惹祸,她便送书。
送了有十几二十本之后,性子稍稍沉稳了些。再后来书架上的书变得越来越多,已经有很多是她未曾涉猎过的了。但那之后华彻不知因为何事将自己关在房中,她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人,他便被父亲送出去游历了。
按照父亲的说法,阿彻阅历太少才会遇事容易颓唐,该放出去见见世面。
当时的华染不疑有他,毕竟有了阿彻之时,父亲的官职已经逐级攀升。最苦的那段日子,还不曾记事的阿彻没有经历过。
如今华染虽有疑虑,但只能假装不知。
“阿姐,走吧。”
华彻换了一身与华染一样的青色衣袍,挺拔如松柏。他容貌俊秀,一身锦衣,再敛起身上的气场,少不得有官家贵女为之心动。
阿香眼中闪过惊艳和骄傲:这才是真正的锦绣公子。
华染起身,两人穿过相府的亭台楼阁,来到整个府上最清幽僻静的一处院落。
听琴院,是华潜的姐姐华琴的院落。
外面鲜少有人知晓当朝左相还有一个姐姐养在府上。
偶有消息灵通的人也只知道,左相这位姐姐早年受过刺激,精神不太正常,所以从未去别的府上做过客,也没有人见过其相貌。
华染扣了扣门,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位婢女。
那婢女行了一礼,华彻接着道:“琴姑今日精神如何?”
“今日精神头不错,也认得人。小姐公子来的可好。”
闻言,两人安下心来。
那婢女带路,将二人引至院中,只看见一位素服的女人背影立在树下。
华彻出门在外,也许就未见自己这位姑姑。小时候父亲亲自带他见琴姑姑还是在他已经五六岁懂事的年纪。
起初他只觉得这个姑姑特别温柔,直到有一次亲眼目睹她癔症发作、拿着簪子胡乱刺人的样子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为什么对琴姑姑很好,但却从不允许她外出。
外界的一丁点刺激都有可能让她发狂,说不定哪一天失手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华彻那次见过的,众人被琴姑姑乱舞的簪子吓退后,她举起手来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