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是春末夏初,天气也不是过去那般凉了。
沈清在院中歇息了小半个月,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王太医的生肌膏果真有奇效,想来再涂上半月便可全消了。
奚盏奚泽适应得也很快,如今已经和元福、秋蝉他们打成一片了。祁玉槿看着沈清身体好转,也吩咐邢管事上门与沈清说一说手下铺子伙计学习算数的情况。
邢管事确实是办事的一把好手,只需交予大致的任务,他便可面面俱到地往下实施,还能随机应变地进一步推广各个铺面对算数的学习,保密性也做得很好。
令沈清意料之外的是,秋蝉也主动要求学习算数。她自小跟在沈清身边,先生教习的时候也会跟着听,因而是识得字的,但对于数确实不十分熟悉。秋蝉说自己学成以后,就能够帮小姐分担,帮小姐查账了。
沈清自然是乐于见到秋蝉主动学习的,便托邢管事将学习的册子印一份给秋蝉,有什么不懂得,秋蝉便可直接问她。
奚盏奚泽二人则不同,奚盏冷静而主动、奚泽则更内敛一些,大多都听奚盏的意见。但两人均对算数一道无甚兴趣,沈清也不强求。她们二人在知道了祁夫人给沈清花重金请了暗卫后,总是时不时地较着劲,如今闲着无事便在院中练武。
至于那位叫叶堤的暗卫,除了回府第一天与她见了一面之外,半个月以来都躲在暗处保护沈清,未曾露过面。起初,沈清总觉得自己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十分不习惯。但久而久之,也便忘记了这回事。
“小姐,夫人差人送回来的字条。”
秋蝉将字条递给沈清。这是沈清与祁玉槿约定好的,若是有什么那批商队的消息便立刻书信给她。
字条的内容很简短,大致是说:商队上下口风很紧,只无意中听见一人说漏嘴,说他们商队是打北边过来的。
北边来买粮?
沈清心中有一个比之前更骇人的想法,北边能有什么?有他父亲沈万山率领的十万沈家军,还有更往北的、虎视眈眈的北戎。
北戎的版图上有大片的沙漠和草原,但是粮食并不丰富。若这批粮食真的是为北戎所购,那便能解释为何原书中北戎可以与大周抗衡日久,不为粮草匮乏而发愁了。
北戎沉寂多年,谁都没能想到当他撕下伪善的羊皮,其野心甚至大到要吞没整个大周。
可边境向来受到朝廷的严格管制,如此大规模的粮草输送,绝不可能瞒天过海。若是北戎真的想要掩人耳目地囤积粮草,最有可能的是将粮草秘密藏在北边的某处地方。
她记得雍亲王案之后,其北边的封地好像被先皇给了楚朝……
沈清来到书案边坐下,略略思索后将情况写下,将信纸叠好封起来,然后交给了奚盏。
“奚盏,这封信替我送给楚朝,务必让他亲启。”
“是。”
……
群芳楼。
楚朝常年包下四楼正中央的雅间,三不五时便会来此饮酒作乐。这也是楚朝纨绔之名的由来之一。
此刻群芳楼一楼中央舞榭歌舞升平,仙音阵阵。而楚朝坐在四楼雅间内,面露不虞。
他手中握着的是逐风刚递上来的情报,上面说陆云平妻弟名为康奇,早年考中秀才后便再无寸进。直到陆云平步步升迁,靠着姐夫的帮衬才在官府谋了个虚职。却又因仗势欺人、失职渎职,遭致民怨,不得不罢免其职,又判了两年牢狱。近几年出来后,估计是受到陆云平的资助,干起了商队的生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也算当地出名的人物。
“这倒是个好挡箭牌。”楚朝将信件点燃扔进火盆。
在外行商,货物多点少点、价格高点低点,皆做不得准,倒是个销赃的好手段。
逐风:“主子,奚盏在门外求见。”
“让她进来。”
楚朝吩咐道,想起上次与沈清见面已有半月。从上次刺客事件之后,他虽仍留了部分人手在镇北侯府周围保护她的安全,但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密切监视她的行为。
所以除了她的平安之外,他已经许久没有过关于沈清的消息了。
奚盏进门后,躬身行了一礼:“世子,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书信,请您务必亲启。”
逐风听奚盏说话,略微皱眉。楚朝倒是面色如常,略带期待地拆开了信封。
很快,楚朝心中隐隐的雀跃和不可名状的欣喜就被沉重取代。逐风看楚朝的眉头微蹙,也不知信中写了什么话,能如此牵动楚朝的情绪。
奚盏面对楚朝这个前主子时,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可如今这是小姐交给她办的第一件事,她必须要办好。所以即使紧张,也并不畏缩。
半晌,楚朝阅完书信后,抬头望向奚盏:“告诉你们小姐,事情我会着手去办的。”
末了神色缓了缓,又加了一句:“多思伤神,让她保重身体。”
奚盏领命后退出雅间,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里面楚朝将信纸放下,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北戎野心是不小,可这野心光靠蛰伏在境外的北戎可支撑不起,这内部的蛀虫才是附骨之蛆。
若他所推测的不错,眼下这四处购粮的商队必定与康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直属于他名下。
可康奇只要不是个蠢到家的,就知道如此大的事情,只靠一个陆云平包庇不了他的。他们上面必定还有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替他们遮掩,他们才敢如此行事。
游船刺杀一事,估计既是一个警告,也是想把上京的水搅浑。当朝廷的注意力在破获刺杀世子的案件时,一些潜于水底的事情自然可以浑水摸鱼、一笔带过。
他们的商队在上京买不到多少粮食,即便是朝廷只是警觉起来,封闭城门,对他们也构不成多大的损失。
“北边的封地,派人关注往来买粮的商队。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跟踪绘制路线图。”
逐风得到命令,退出了雅间。
雅间只留楚朝一个人默默静坐,安神香的气味似乎淡了些。
沈清的信就像是一个提示,一个引导。一切有些太过恰到好处了。
楚朝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可他确实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
除非沈清能够预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