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附近,几名资历深厚的将领聚在一起,望着远处锐字营的驻地,脸上皆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把好好的精锐,非要拆了七零八落,搞什么三人小队,能顶什么屁用?遇上骑兵冲锋,还不是一冲就散?”
一名络腮胡的将军冷哼道。
他是军中的宿将,一向信奉大军团结阵、正面推进的战法。
“还亲自下场教?真是自降身份!侯爷不好好在帐中运筹帷幄,跑去跟大头兵滚泥潭,成何体统?”
另一名身材偏瘦,眼神阴鸷的将军接口道。
语气中满是讥讽。
他们都是军中老人,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也更加偏执。
林羽的颠覆性做法,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是对军阵之道的亵渎。
“听说训练极苦,天天都有人抬出来。这可不是练兵,是折磨啊。”
“年轻人好高骛远,以为弄些花里胡哨的小巧腾挪,就可以克敌制胜了?战场之上,靠的是军阵如山,气势如虹!”
“等着瞧就是,真遇上了硬仗,这些所谓的小队还不够敌人塞牙缝的。一击即溃!”
他们冷眼旁观,言语间也充满了对林羽和锐字营的嘲笑。
除了贬低,有些人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一股股的流言蜚语,悄然在军营中蔓延。
“听说了吗?锐字营那边,练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不讲究军阵和章法,要靠偷袭取胜呢!”
“屁!我可听说了,是侯爷急于求成,瞎练兵,把好兵都练废了!连基本的列阵都不会了!”
“就是,天天累死累活,练一些没用的腾挪躲闪,白白丢了咱们平西军硬打硬冲的胆气,上了战场后,不就是送死?”
“侯爷或许是为了培植自己的亲信,才特意搞了锐字营,以后军中就只有他的人,咱们这些人都要靠边站了!”
这些谣言或是夸大其词,或是无中生有。
甚至是诛心的揣测。
目标直指林羽和锐字营。
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开始对锐字营产生疑虑了甚至敌意。
某些将领还有意无意,向手下灌输锐字营华而不实的观念。
更有甚者,开始在后勤的补给上动手脚了。
锐字营的粮草供应,时常意外的延迟,份量也偶有短缺。
训练所需的箭矢,更换用的兵器,修补缺的甲胄。
也常常恰好缺货,或者是质量不堪。
虽也有齐路这位大将的极力压制,李瑶和张兴的尽力周旋,保障了锐字营的基本需求。
但这些明里暗里的绊子,无疑给训练增加了额外的困难和干扰。
张兴对此十分愤怒,几次想去找散布谣言和使绊子的将领理论,都被林羽拦下了。
“口舌之争,并无意义!多数都是军中宿将,牵连较广,既然他们不信,就打到他们信好了。”
“以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些干扰和质疑,反而更坚定了他要将锐字营打造成铁军的决心。
时间,在紧张和艰苦的训练中流逝。
锐字营的士兵们,脸庞被风沙磨砺得更加黝黑,眼神也愈发锐利。
他们身上的气质,已经与寻常部队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关于令行禁止的纪律性。
以及小队配合的默契度,面对高强度压力的韧性,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林羽明白,时机已经成熟了。
目前,需要一场内部的对抗,一场足够震撼,有说服力的演练,来让固执老将和不愿放权的中下级将领们,彻底明白过来。
三三制,是新颖的,也是效力极高的。
……
雍州城外,十里平川。
昔日的草场,此刻已被清空。
简易木制高台搭建在北侧,几面代表平西侯府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高台之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却又诡异保持着安静。
有身穿各色官服,神情复杂的雍州官员们。
也有伸长了脖颈,满脸好奇的城中百姓们。
而更多的,是来自雍州大营的普通士兵。
他们沉默列着队,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眼神中有着些许期待,甚至是敌意。
场地中央,两支军队壁垒分明。
在东侧,是八百名身穿崭新黑色劲装的锐字营士兵。
他们队列整齐,身姿挺拔,面容都较为年轻。
尽管人数稀少,却自有一股凝练如山的沉稳气势。
西侧,则是三千名披坚执锐的平西军老兵。
他们甲胄鲜明,人数是锐字营的近四倍左右。
这些老兵多数都是身经百战,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杀气,望向对面那支才训练不久的新军时,眼神充满了老资格的审视与不屑。
而这三千精锐的指挥官,是平西军中的宿将,许业绍。
许业绍年近五十,面容黝黑,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划过鼻梁,直抵嘴角,更添几分悍勇之气。
此刻,他正站在阵前,脸色铁青。
胸膛也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就在方才,高台之上的侯爷林羽,当众否决了他准备同样以八百人对阵的提议。
“许将军,本侯自然知晓你治军严谨,麾下也皆是百战的精锐。”
“但今日的演练,并非是意气之争,而是要检验新制成效。”
“你若也是出八百人,赢了,旁人会说锐字营不过如此。若是输了,更显得新制不堪一击。”
“唯有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方能显出新制的真正威力。”
“就用三千人。”
许业绍闻言,火气是直冲脑门。
他猛然抬头,粗声反驳。
“侯爷!末将麾下的三千儿郎,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对付区区的八百兵,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这不是涨他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末将愿立军令状!就用八百人对八百人,定可以将锐字营杀得片甲不留!”
林羽看着他,笑了笑。
“许将军,你的勇气确实令我赞赏。”
“可本侯今日要看的,并非是匹夫之勇,而是战法之优劣。”
他微微前倾身体,淡然道:“说句不客气的话,若非是顾及将军你的颜面,本侯甚至希望你以五千人来应战。”
“人数越多,阵型越大,破绽就会越多。”
“也越是可以体现出三三制的灵活机动。”
这话语,如同是火上浇油,让许业绍再次怒火中烧。
他觉得,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非但是瞧不起他,更是看不起他麾下的三千精锐!
好!
好一个平西侯!
当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