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微心中百转千回,但现实中也不过是沉吟了片刻。她沉默地解开瑶琳身上的禁咒,心中明白伊芙的决定并没有错。自己也不是什么圣母,救人固然重要,但眼下她们自身难保,意气用事只会将所有人都置于危境。
翠绿小蛇从伊芙身上滑下,瞬间化作少女。她有一双深绿色的竖瞳,转身而去的背影决绝而凄怆。林乐微心中终是泛起一丝不忍,急声唤道:“你等一下。”
瑶琳步伐一顿,却没有回头。她的嗓音沙哑而冰冷,自喉间艰涩挤出,“怎么?又禁锢住我不成?你们放心,这一路多承相助,此去即便身死,我亦决不会泄露你们丝毫踪迹。”
林乐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灵力,身形一闪,快速飞到瑶琳身旁。她朝瑶琳兜头抛下一件与伊芙身上相似的素色披风,随即指尖灵力汇聚,朝瑶琳身上又施加了一道隐匿妖族气息的符咒。
“隐息玉佩只有一枚,我只能用符咒帮你遮掩半炷香的时间。”她声音虽很轻,但言辞恳切,“单凭你一个人,根本救不了你姐姐。先探明你姐姐的确切下落,便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再一起商量对策。我们沿途会给你留下记号,以便你追寻。”
瑶琳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又抬头望向小精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帮我?我是故意诱骗你们进入妖市的。若非如此,单凭我一人,恐怕还未踏入妖市,便已落入捉妖师之手。”
林乐微静静地注视着瑶琳,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少女倔强的身影,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与伊芙早已有所察觉,但你的初衷也是为了救人。妖市虽非最好的藏身之所,但的确适合暂时摆脱捉妖人的追捕,算不上欺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帮助,我也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瑶琳沉默片刻,眼中的戒备渐渐消散,终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我会小心的。”说着,她用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不再耽搁,快步往回折返。
林乐微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伊芙身旁。
“你真要给她留记号?”伊芙的声音从披风下传来,带着一丝不赞同。\"她姐姐就是她的软肋。若是被捉住,是否出卖我们,恐怕由不得她自己。”
林乐微点点头,目光扫过伊芙身上的白兔与狸猫,言语间多了几分隐晦:“以我们妖族的身份,与捉妖师对上,只是早晚的事情。”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瑶琳救姐姐这件事,或许就是一个引子。”
伊芙闻言,心中顿时了然。她们被设定为妖族,又恰巧来到这座拥有妖市的汀洲城,绝非偶然。这一切,显然与灵力场的主线剧情息息相关。与其被动应对,不如顺势而为,借机探查出隐藏在这座城池中的更多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刚才就不该放任瑶琳独自离去。”伊芙抬头看向林乐微,眉头微蹙:“那现在怎么办?追上去吗?”
林乐微摇了摇头,轻盈地飞回伊芙的肩上,声音低沉而急促,显然体内的灵力波动已经让她难以维持平静。“我修炼的功法出了些问题,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需要打坐调息。”
伊芙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紧锁,迅速环顾四周,低声说道:“妖市混乱嘈杂,不适合你静修。我们还是先退出去,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林乐微轻轻颔首,并无异议。伊芙重新整理好披风,不再多做停留,迅速穿过拥挤的摊位,朝着妖市的出口方向退去。
九重天之上,元光殿讲经堂二楼静室。
本该仙元受损、闭关养伤的云尧上仙,此刻却悠然自得地盘腿坐于青玉案前。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神情从容自在,周身仙灵之气充盈,全然不似受过重伤的模样。
琴音清越,却在某一瞬忽地渗入一缕暗红血光,仿佛预示着什么。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云尧上仙的弟子之一鹤清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师父,林乐微已到达汀洲城,并已进入了妖市。”
云尧上仙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琴音戛然而止。他垂眸望着琴弦上若隐若现的朱砂色纹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本座已经感应到《渡厄心经》的运转。”他低声说道,声音如清泉般冷冽,“渡厄仙法修到极致,便是与天道夺人。连天道都有所避讳的异世之魂,也不知能不能将这天地换个世道。”
鹤清闻言,深深拜下身去,语气中满是敬重与感激:“师父为吾等妖族费心筹谋,此次更是以身犯险触怒天后,身受重伤,吾等万死难报万一。”
云尧上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起来吧。天后想伤我,岂有那般容易,不过是苦肉计而已。”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带起一阵低沉的颤音:“否则,如何顺理成章地将林乐微放逐到下界?”
鹤清起身,眉宇间带着几分犹疑:“《渡厄心经》乃是您渡厄星君神位的神职仙法,林乐微只是刚刚诞生的青莲小妖,没有任何修为,冒然修炼神级仙法,恐怕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云尧上仙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林乐微可不是普通的妖族,她体内并无半分妖气,相反,周身仙灵之气环绕,又身携功德金光,连天道亦需顾忌几分。”
他稍一顿,目光落在窗外翻涌的云海之上,声音低沉而悠远,“况且,本座亦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汀洲城内数以万计的妖族亡魂,足以助她累积功德,成就正果。”
鹤清拱手道:“师父深谋远虑,弟子佩服。只是……”他眉头紧锁,语带担忧地继续道:“天后那边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林乐微,若是天后派人追杀,只怕她性命不保。”
云尧上仙收回目光,指尖轻轻一挑,琴弦骤然崩断。一滴朱砂从琴弦上滑落,滴在青玉案上。“若是连这点劫难,她都不能自渡,还能指望她与这天道一争高下?”
鹤清闻言,神色一凛,低头应道:“弟子明白了。”
云尧上仙缓缓起身,袖袍轻拂,琴案上的朱砂痕迹瞬间消散无踪。他走到窗前,望向诛仙台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天道无情,众生皆苦。若她能渡尽那满城怨气,或许真能……”余下的话,他再未说出口。
鹤清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他知道,师父的谋划远不止于此,而林乐微,或许正是这场天地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云尧上仙负手而立,声音轻若呢喃,却字字如刀:“去吧,静观其变。这场劫,终究要她自己来渡。”
鹤清深深一拜,转身离去。静室中只剩下云尧上仙一人,他眉心的朱砂忽明忽暗,指尖轻轻敲击窗棂,低声自语:“林乐微,莫要让本座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