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也乃诧异且道“官家,陇右之地乃是我大宋的新土,让一文臣赴边收地,也乃不妥,臣等考虑不周,不如就……”苏轼一边说一边望向武将一班,此时武将在朝者不多,为首的就只有章淳,章楶和种师极,苏轼看之,急忙且道“不如就让章子厚担之如何?”
章淳急忙鄙夷的转过脸去,刚刚争之不予,现在又来推任,才不愿意搭理苏轼呢!
苏轼望向章楶,不过看章楶年长就罢休。随即又转眼望向种师极,种师极则完全没反应。正当苏轼想要提议让种师极去做陇右都护时,向太后急忙抢道“陇右都护府乃是大宋新土,既然是新纳之地就不应以刀兵相向,可吓坏当地百姓也,我看都护之职唯子由可当!”向太后心思肯定不是嘴上说的这样,她想支开苏辙,让苏轼势力少有三分,好发展自己的势力,主要是蔡京和赵挺之。
可是苏辙还不住摇头望着苏轼,苏轼见状也只能哀求向太后道“官家,若是不然,你且在吾之列另选一人,你看看,黄鲁直,李文叔,晁无咎,张文潜,秦少游,李乘风,董禄江,赵正夫(赵挺之)等几人,可有中意的否?”
向太后听到“赵正夫”三个字,心中大喜也大忧,喜之赵挺之被苏轼归列为自己人,忧之赵挺之会否被苏轼恩泽相贿而冷落了自己。当然这只不过是她的一点小心思,可是嘴上还是如是说“陇右都护乃大宋封国之臣,岂能让你拿来私相授受。既已定子由,其他人则不令官家放心!如此,子由也算是我朝拓土开疆第一人,必然彪炳史册也。”
苏轼苏辙等只得哑口无言。
于是这样那样便结束了,众人方才转身散朝。
赵挺之还没忘记刚刚向太后对他的眼神示意,悄悄的留步在后,待众人离去,向太后支开赵煦“煦儿,今日汝且先回宫准备,主帅之事不可怠慢。我还有事与赵太傅交代。”
赵煦此刻心儿个自敞亮,哪里会在意向太后和赵挺之聊些什么,赵煦飞快的奔去,向太后未免人闲话,也屏退左右。
赵挺之拱手问曰“官家,今日得官摆正,多谢官家器重!”
向太后急忙客气道“无妨,正夫之职乃是能之所往,并非哀家之功,若你之才早在夸夸其谈之辈以上。当年你追随王公变法,想必变法之道定是了然于胸,我看苏子也未必能胜得过你。而这些年你甘愿陪在皇帝身边作一‘小卒’,不与世争,真乃大仁大义也。”
赵挺之急忙回敬道“官家,此乃是赵某分内之事,在其位则谋其政,赵某既为宋臣当为宋效力,这乃是本分!”
向太后又客气道“哈哈,赵正夫乃君子也,我定是没看错你。”
赵挺之假装莫名其妙,其实他明白太后找他无非无非是想拉拢他,然后把他安插在苏轼丛中。
向太后又问道“吾有一事不明?”
赵挺急应“官家请讲?”
向太后问道“为何今日苏轼特意辞宰而荐我煦儿为主帅,此种欲扬而先抑的做法让我难晓其章法?”
赵挺之也不含糊的回答“官家,苏子早知范纯仁为宰定会竭力助其行法,故而他为不为宰不重要。这样他辞宰就会为其带来不图名利品格,天下人才往附。而且一旦有官反对变法,范纯仁还可拿来挡箭。至于苏子荐赵煦为主帅,额……”赵挺之停顿一下,突然也不敢往下说了,只好囫囵乱盖“乃是因为其忠心为主,竭力为官家谋利所致!”赵挺之没有把那天苏轼在校场私见赵煦的事说出来,但他的嘴未必就那么严实。
向太后当然看出来了,故而又问道,“赵煦乃在深居宫之中,何以能与苏子沟通消息。若然不是事先说好,这贸然相荐,必让人诧异!”
赵挺之本想含糊且过,可是止不住太后的盘问,于是只好说出那天送别夏使后在校场营帐中发生的事情。
向太后闻言,内心其实是极愤怒的,因为官家早有明令禁止臣子私见赵煦,这在高太后举政就定下的铁律。当然高太后是为了不让年少的赵煦分心学习,现在这铁律却被向太后拿来限制皇帝与朝臣。向太后强压心头的怒火,温声对赵挺之说道“汝现在即为苏子施政的辅臣,当应竭力为朝廷和苏子效力。”
赵挺之岂能不知这是向太后的客套话,他内心也对苏轼的新法则难怀好意。因为在王安石变法期间,苏轼便对王公之法颇有微词甚至多番阻挠。如今苏轼要行苏法,对这位曾经是王安石左膀右臂的赵挺之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哂,赵挺之轻视之。不过说来真是奇怪,或者也算是见怪不怪,苏轼曾今那么的反对王安石变法,当王公去后,却也能倍感怀念,便也窃窃的赞许起王安石的变法,并且还以之为基础重制了一套自己的变法纲领,这到底是为什么?古人有解曰“两强相遇,先藐视之,一方殁,另一方必取其精而发扬光大,抑或取其裨益以衬为己用。”用今人的话来讲就是“强者对决,其一方殁,则有求败之孤独,所谓于敌才是惺惺相惜。”这话说的好像王安石和苏轼有世仇一样,当然事实其实并非如此,他俩只是政见不和。这赵挺之听太后的话,内心则极为不满,乃暗自思忖“要我帮苏轼行新法,岂不是对王公的不顺!我不给他找麻烦就不错了。”当然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于是其对向太后道“苏子新法,搀附者众多,何多正夫一人哉!吾乃一心效力的是朝廷和官家,并非所谓的苏子!”
向太后听闻后内心也喜,赵挺之既然其心不向苏轼,那或可心向她也。于是向太后就大胆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赵公以为中书省令起居郎之职,可称心否?”
赵挺之急忙回应“何职何能皆由官家安排,臣不敢有僭越之心!”
向太后道“我看赵公之能也在苏子之上,将来为宰自然也不在话下!”
赵挺之道“赵某乃是一介草莽,朝中无依无靠,与苏子的万千追随者实在不敢比拟,故而臣乃不敢奢望为宰。”
向太后急忙回应道“唉!赵公此言差矣!首先汝拥我儿赵煦之信赖,才能学识又得苏子及众人看重,为今只需结交三五知己好友,便可成大事矣!”
赵挺之心里明白向太后是在拉拢自己,可是表面上却表现的毫不知情,于是诧异的对向太后道“愿闻官家意思?”
向太后应之道“赵公,汝在朝中,常慰学子。如今即行苏法,汝乃为重臣,而刚刚朝上所令,蔡京出谋为苏法,汝也可一应而之。蔡京其能也不差,其才也不弱,可好生交互。”
赵挺之急忙似有阻意且不屑的道“哼哼!蔡京此人行为不端,心术不正,吾难与之为伍,还望太后勿要拿此人与吾相勾连。若非其弟蔡卞与我同朝为官,我都不稀得淡看此人。”
向太后道“赵公差矣!自古能者为上,品端则为二也!试问睚眦必报者不也能助秦王平六国哉,前朝互倾之臣,却也得一世贤相美名,故而莫要以人品论人,成大事矣还得由后人分说,蔡京胸中有计,治世有方,更能使我大宋雄昂!”
看得出来向太后也是没人可找了,居然是人都嫌弃的蔡京,不过也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攀附,诸如黄庭坚,秦少游等为苏子一脉,广彪,黄履,崔淹则为旧党一伙,还有章楶,章淳,种师极则追随吕惠卿也,那还有谁呢,还就剩下蔡京和赵挺之,向太后不找此二人找谁?
赵挺之也只得应声允诺向太后“官家所言蔡京,吾今当如何与之交际?”
向太后想了想说“如今蔡京为龙图阁待侍,正是巧职,可即刻起复为太傅,据说其能重在书,一手好字正可教授我儿。”
赵挺之急道“赵煦君乃为变法之主帅,若还就其学书法,恐怕时光难付也?”
向太后道“蔡京为太傅教授我儿习字实为幌子,主要是在太学上能与赵公相近。”
赵挺之一脸无奈也一脸不情愿。
向太后急忙安慰道“赵公且莫要为难,哀家便也是汝间之一员,再说了太学之中少年人又不止赵煦一人,我看端王(赵佶)游弋懒散惯了,且将之一并送入太学,汝家乃有公子明诚者,也可入太学。再招募咸宁郡王,普宁郡王等人入太学,这样王侯公子都在太学,汝和蔡京蔡卞便有得忙了!”
赵挺之听闻太后提起自己的儿子赵明诚,心中大喜,诧异太后会钦点其子入太学,此乃是无上之荣光,多少王侯公子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却对赵明诚放出了极宽的门槛,这向太后也是豁出去了。赵挺之急忙谢恩“多谢官家得让犬子入太学,他日能有一官半职,便也是官家的恩泽。”
向太后急忙回礼道“赵公乃是太学首辅之臣(其实首辅是蔡卞),令汝子入学乃正应所当,何必如此谦说,折煞我一妇人也!”
诸位有可能不知,这大宋的太学便是官办的最高学府,能入学者要么是王公贵胄,要么是才德兼备之人,将来朝中掌权者多出自于太学,比那寒门学子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升上来的人不知要容易多少倍。
既然向太后如此器重自己,主要是给他儿子极大的便利,赵挺之自然是感激涕零。于是便开始了死心塌地的走上为向太后办事的道路,这也为他其后的声名埋下了祸因。何来“祸”因?其实赵挺之前生之名并不差,其先追随王公变法,虽然并非首辅之臣,但也算是才德兼备之人。这次苏轼变法也想拉拢他,其心都不为所动。王公去,新法败,其心志销,甘愿做一朝廷起居郎,太傅,便执教于太学,也算是闲的自在,名不可谓不好!谁知现在却搭上了向太后这条船,正是应了那句古话“近女者,有损男儿本色也!”,帝后执政皆如宵小枉天难成千古大业。故而人皆以为赵挺之此去,乃是人脸后生,薄皮点破,泱泱前生之清流却后生之碌筹,实在感叹!不过这里也不必说太多,毕竟他不是此作的主角。
光说向太后了,却忘了说苏轼。待众人刚刚走出宫门,那苏辙便劈头盖脸的“斥责”苏轼来,这还是第一次。大体如下:
苏辙怒斥苏轼曰“家兄,汝何令我作陇右都护,事先也未与我商议,如今皇命已定,你让我如何是好。陇右之地路途遥遥,我当何去何从?”
苏轼急忙尴尬的道“子由,愚兄只奈以你为引,诱他人行事,没想到官家如此执意,吾乃失算了也!”
苏辙仍不好气道“若是我之离去,汴京城事家兄则需全然担待?”
苏轼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好在黄庭坚在侧,急忙解围道“子由此去,勿须担心变法事宜,由我等相辅照应也是无碍,再说了新法施政赵煦君坐镇,当事可成。”
苏辙没好气的对黄庭坚说“看来鲁直早想好了我去后的事宜,也不想办法为我疏通疏通。陇右之地,皆是蛮荒,哪里容我仕子存身?”
黄庭坚回曰“我这就去官家那里为你疏通。赵煦君既然领的变法主官,我可前去求说一二,让汝勿用前往陇右。煦君既为政务主导,此等徇私也必然当得了主,汝勿忧也!”
苏辙听罢黄庭坚的言语,虽然没有缓解心头气愤,好在还留有一丝希望,于是便也没有进一步去找苏轼的“麻烦”。苏轼则又愧疚又难受,本以为凭自己的地位和巧辩最后能将苏辙保下来,可是哪知道向太后就是想分化苏轼的势力,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呢!而苏辙和苏轼这一生都甚少有摩擦的兄弟,这一次便是个大大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