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姚倩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成天在家哭。姚圆圆觉得问题严重,劝她去医院看下精神科,可她坚决不去。说自己没病,只是心情不好,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老是会遇到这些渣男。
姚圆圆和她讲不通道理,又实在担心她出事,每天晚上都要陪她捱到很晚才能睡觉。开学以后更是要早起,做饭,兼职,看书,做家务,精力实在不够用。
晏宇宁在学校里还是经常能遇到她,但每一次遇到都觉得她比上次瘦一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瘦,精神状态也不好。他觉得奇怪,却不好意思问她。
开学没几天,市里就出了个大新闻,本市着名企业,天宇公司旗下一个工地发生重大事故,在建中一栋楼主体垮塌,当场压死六名工人,另外救出来的十几个工人,有三个送医途中死亡,两个重伤,其他轻伤。
而天宇公司,就是晏宇宁爸爸晏海的公司。
新闻一出,晏宇宁再次成为重点全校关注对象,每个人都在各种打听他和他家的情况。晏宇宁好长的时间里去学校都不敢坐家里的车。坐出租也是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下车,再走进去。
正常来说,这个事情本身对晏宇宁的影响并不太大,这样的意外任什么公司都不能说绝对能避免,他爸爸一向做事踏实,给工人的保险都买够的,过一阵,保险理赔下来就会平静。
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事故发生后一个月,天宇公司爆出这次出事的工人保险没买齐,好几个工人都没有买保险,其中两个是当场死亡的。而且工程款被贪污,才造成工程材料被换,工程质量出问题直接造成这次事故。也就是说,这次事故是人为的,天宇公司已经犯法了。
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半个月后,有个女人突然跑出来举报说,天宇公司董事长曾对她性侵多次。因被她老公发现,害怕她家去报案才故意搞出这次事故。嘏其中一个在去医院路上死的人,就是她老公。
不仅如此,她老公还是这次事故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到这个时候,意外事故的性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桩谋杀案。
晏海在家里被警察带走,本来前期还淡定的宁晓鸥,在听到老公干出性侵这种事时,接受不了直接被送进医院。家里除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以外,晏海财产被冻结,在案件清楚之前不可以随意动用。
这下,晏宇宁从一个什么都不操心的少爷,变成了两眼一抹黑的傻子。宁晓鸥送到医院那天,晏宇宁在医院走廊上发了一夜的呆。
学校里的风向从开始听说要赔巨款的看热闹心态,变成了拉踩无良资本家的状态。每个人都在说空穴不来风,如果不干坏事晏家不会这么有钱。后来又上升到看到晏宇宁,都小声在后面说他用的都是他爹坑别人的血汗钱。
极少数没有参与议论的人,也没有站出来为晏海说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一向开朗的晏宇宁在听到这些言论以后,也开始沉默,原来爱聊天的同学也不理了,还开始经常不来上课。
而姚圆圆这边,因为实在精力不济,她和姚倩商量,能不能回去找外公外婆,起码不用在外面租房住,能省些钱出来给她看病,但姚倩死活不同意。
当年外公第一次见杨琦说绝对靠不住,不允许姚倩跟他好,但当时被甜言蜜语灌晕的姚倩哪里听得进去,她坚信自己不会选错人,死心塌地非要嫁。还发誓说将来吃天大的苦也不会回家哭一声。现在让她回家,她哪里有脸?
压力越来越大,不是经济压力,缺钱,她可以多兼份职。但姚倩那样的精神状态给她的压力让她很多时候都想把家里砸了,让一切消失。
姚圆圆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好几次看到姚倩一直哭她都很想大骂,甚至想给她两巴掌,可到最后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姚圆圆开始越来越不想回家,每天不管有没有课,她都会跑到实验楼去一直待到保安查人最后要锁门的时候才走。
她完全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去和姚倩相处,如果不是担心安全,她真的想申请学校的宿舍,远远躲开姚倩。
实验楼里有几间实验室是医学院的,因为有些实验设备和化学系共用,解剖室楼是单独的一栋。但在属于医学生的实验室里,是有不少骨骼和器官标本的,平白就给这层楼增加了一些森冷的气氛。没有课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待在这里。
姚圆圆没想过去解剖楼,但这一层放在瓶子里那些骨头心脏什么的,她却没什么感觉。她很清楚自家情况,再大的麻烦她也得先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她要有安静的地方看书,这里,现在是最好的地方。
墙上的钟指到11点,保安就要来巡楼锁门了。但她没有动,脑子里的思路不想被打断,低头接着写。
实验楼用的是链子锁,可以从门缝里挤出去,她一点也不担心被锁在里面。
没多几分钟,巡楼的脚步声果然响起,姚圆圆起身关了灯,安静坐着。保安一间一间巡过来,把没熄灯的房间都关了灯。脚步声走远,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楼下链子锁的哗啦声,她没有再起来开灯,而打开自己带来的应急灯。
又写了一个小时,姚圆圆抬起头,活动一下发硬脖子,开始收拾东西。
安静的实验楼这时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她长舒一口气,起身。但是,就在她叹气的同时,她听到了另外一声很轻的,长长的叹气。
姚圆圆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耳朵也竖起。当然,她想到的不是鬼,而是色鬼。
在城中村住这些日子,她见到太多这种事,现在听到人的声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故意在这里等着她。
轻轻走到门边,拿起放在旁边的拖把,关了应急灯提在手里。姚圆圆屏住呼吸站在门后,轻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又是一声轻叹,很轻很轻那种,如果不是她现在十分专心也不会听到。接着是一些轻微的,像衣服摩擦的声音,但没有脚步声。
有人!姚圆圆首先肯定。但,如果是守她的人,为什么没有往她在的实验室来?正常应该把她堵在房间才对;如果不是守她的,那又会是来干什么的?这楼里值钱的东西是搬不出去的,搬出去也卖不出去。偷那些装在罐子里的标本?不可能,那东西外面的人拿了也没用;或者,她想到化学实验的有些药品,有些东西是可以害人的,不然也不会出那么多的投毒案了。
她警觉起来,轻轻打开了门,两手抓紧,确认应急灯和拖把都在手上。伸长耳朵,仔细寻找那个声音的来处。
又一声,这次像吸溜鼻子。
姚圆圆向声音的方向走了两步,吸溜鼻子的声音明显了些,还有些很重的气声。莫非有人和自己一样,跑这里身清静?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还是轻轻的,一步一步向发出声音那间实验室靠近,十米不到的距离,感觉走了一个小时。
走到门边,门居然没有锁,是虚掩着的。姚圆圆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动静。她站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包括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都没能再捕捉到。
是自己听错了?最近休息不好,心情不好,所以幻听了?
正想着,房间里终于再次传来一声轻叹。
姚圆圆退了一步,拿拖把的手举起,做好门一开,就向那人脸上捅的准备。拿应急灯的手也抬起,把照明的方向朝上,对着自己的下巴,食指按在开关上,准备那人一开门她就按亮灯,先吓他一下,给自己争取时间。
(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在黑暗里用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脸从下往上照,那张脸是很惊悚的。反正我小时候半夜睡不着,突发奇想干过这事。然后镜子里的自己把我吓得心跳差点都停了。)
里面的脚步声没有停,但也没有往门的方向来,而是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又停住。姚圆圆站在外面,一直听着那脚步声,走近再走远,再走到右边,再走远,再走到左边,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她有点不懂,这人到底是在里面干什么,偷到东西还不快走,没找到想要的,还要四处翻找?或者真有别的目的?
姚圆圆犹豫着,是自己冲进去,还是等那人出来,或者她退回自己待的那间房间去打报警电话?
眼睛紧盯着门, 姚圆圆举拖把的手有些酸,但房间里的脚步声却停了。那个人是站着没动,还是坐下了?
脑子在这几分钟里转了八百个圈,把她自己听说过的,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她得确定一个最好的方案,现在的自己,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她如果出了事,姚倩谁来管?自己已经能看得到希望的人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意外。
想得越多,姚圆圆心跳越快,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就像在耳朵旁边,敲得她胸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