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个姓林的毛头小子,居然敢杀我派去的内应?还整肃了军心?”黑山大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里的马奶酒都洒了出来,“他以为杀了几个废物,就能守住朔方城了吗?狂妄!”
本就因内应计划失败而憋着一肚子火的大汗,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恰在此时,又有探马来报:“大汗!不好了!南蛮子……不,是乾军!乾军派小股骑兵出城,烧了我们西侧营地存放的部分草料,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在外围警戒的兄弟!”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黑山大汗气得须发皆张,猛地站起身,“他们这是在挑衅!是在逼我立刻攻城!”
一名谋士模样的老者连忙劝道:“大汗息怒!这会不会是乾军的诡计?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仓促攻城?”
“诡计?”大汗冷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就算的诡计又如何?我黑山勇士数万铁骑在此,难道还怕他一座小小的朔方城?他以为杀了几个内奸,烧了点草料,就能吓住我?做梦!”
粮草被烧,虽然损失不大,但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大汗本就担心夜长梦多,如今被林萧肃这么一激,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传我命令!”黑山大汗厉声喝道,“全军集结!明日拂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踏平朔方城!我要亲手拧下那个林经略的脑袋,用他的头骨当酒杯!”
“是!”传令兵飞奔而出。
黑山部落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全力运转,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营地。
决战前夜的朔方城,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除了城楼上跳动的火把和巡逻队手中的灯笼,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黑暗。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着沙砾呜咽而过。
兵营里,却是一片忙碌而压抑的景象。士兵们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兵器,刀锋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寒光。
有人在检查残破的甲胄,拿粗麻绳仔细地捆扎,希望能再挡一下刀。
有人缩在角落,朝着家乡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求哪路神仙。
也有老兵,嘴里嚼着干草根,平静地望着墨色的天空,死?早就见得多了。
空气里是铁锈味,汗臭味,还有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味道。
林萧肃站在北城楼上。
夜风硬,吹得他那身玄色锦衣卫袍服鼓荡作响。
城外,黑山部落的营地灯火铺满了整个视野,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一片烧在地上的星。
无数帐篷挤在一起,人影晃动,风里隐约送来战马打响鼻的声音。
明天的血腥气,似乎已经提前钻进了鼻腔。
压力沉甸甸的,坠在心口。
几万敌人,一座孤城,北境的安危,无数条性命,都压在他肩上。
可他胸膛里,更多的是一股烧起来的狠劲。
穿越过来,从一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弃子,爬到今天,靠的是脑子,是手腕,是那股不认输的劲头。
黑山部落?烈风部落?
挡路的,都得死。
他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冷气灌进肺里,脑子更清醒了些。
刘三刀那边,应该到位了吧?
这一仗,朔方城要守住,烈风部落的算盘也得给他砸了,那个什么“圣物”,必须弄到手。
正面得顶住,奇兵得成功。
朔方城,不能丢!
刘三刀,你可别掉链子!
林萧肃的手握住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更定了。
夜,越来越深。
天边刚露出点灰白色,那号角声就猛地炸开了,尖锐得刺耳,把黎明前的安静撕了个粉碎。
“呜——呜呜——”
一声接一声,从城外黑山部落的营地传来,好像把睡着的野兽全都喊醒了。
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抖,沉闷的鼓点一下下砸过来,擂得城墙上每个守军心口发慌。
城楼上,林萧肃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漫了过来,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那是黑山部落的大军,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卷起漫天沙尘,那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来了!”李明副将的手攥紧了刀柄,掌心全是湿滑的冷汗。
“传令!”林萧肃的声音不高,却很稳,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弓弩手!准备!投石机,上火油!”
命令立刻传了下去。
城墙垛口后面,无数弓弩手拉满了弦,箭头在微光里泛着冷意。
几架巨大的投石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装着陶罐火油和石块的皮兜被高高吊起。
“放!”
第一轮箭雨呼啸着飞出城墙,扎进冲锋的黑山军阵里,噗噗声响成一片,黑色的潮水里顿时绽开朵朵血花。
跟着,磨盘大的石块带着风声砸下去,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燃烧的火油罐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地碎开,火焰“轰”地腾起老高。
惨叫声,马的悲鸣声,混在一起,整个战场都响彻着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可黑山部落的攻势根本没停。
他们好像不知道疼,踩着前面倒下的同伴,更加凶狠地往前冲。
简陋但管用的攻城槌开始一下下狠撞城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人心颤。
几十架云梯“哐当”一声搭在了城墙上,黑乎乎的蛮族兵跟蚂蚁似的,嗷嗷叫着往上爬。
“滚木!礌石!往下砸!给老子砸!”王定邦参将扯着嗓子吼,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粗大的滚木和石头从城头滚落,砸得往上爬的敌兵骨断筋折,惨叫着掉下去。
一勺勺滚烫的金汁(煮沸的粪尿或热油)也泼了下去,烫得敌人皮开肉绽,发出不像人声的嚎叫。
城墙上下,转眼就变成了绞肉的机器。
喊杀声,兵器撞击的脆响,临死前的哀嚎,将官的嘶吼,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震得耳朵嗡嗡响。
血顺着城墙往下淌,把土地都染成了暗红色。空气里全是血腥味,还有皮肉烧焦的臭味。
黑山部落的兵确实悍不畏死,中了箭,只要还能动,就挥着弯刀继续往上扑。
不断有敌兵冲上城头,跟守军搅在一起,刀刀见红。
“守住!都给老子顶住!”一个守城百户挥刀砍翻一个刚爬上来的敌兵,自己胳膊上也被拉开一道口子,血哗哗地流。他看也不看,随便扯了块布条勒紧,又红着眼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