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时间无声无息地滑过,凛冬已至。
草原上的气温断崖般下跌,呼出的哈气瞬间凝成白雾,夜里泼出去的水,落地便成冰坨。
这对正在紧张进行的筑城工作,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冻得如同铁板的土地,让挖掘土方变得异常艰难,镐头砸下去,往往只留下一个白点,震得人手臂发麻。
用来砌墙的特殊灰浆,需要不断往里掺入热水才能搅拌开,否则很快就会冻结成块。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士兵和工程兵们的脸颊、耳朵、手脚都冻得通红发紫,裂开一道道血口。
陆恒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在冰天雪地里咬牙坚持的身影,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用机器召唤出来的马匹和粮食,通过与周边一些尚保持中立或畏惧汉军实力的小部落进行“公平交易”,换来了大量的御寒物资。
厚实的棉衣、皮手套、毡头靴子,还有能够驱寒的烈酒,以及油脂丰富、热量极高的牛羊肉干,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后勤线上。
他调整了作业时间,尽量避开清晨和傍晚最冷的时段,增加了士兵们轮换休息和围着火堆取暖的次数。
即便如此,严寒的威力依然超乎想象。
不断有人被冻伤,手指脚趾失去知觉,甚至一些体质稍弱的士兵和征召来的民夫病倒,营地里咳嗽声此起彼伏。
随军的几名医官忙得团团转,草药和绷带的消耗量急剧增加。
郭嘉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看着这一切,走到陆恒身边,轻声说道:“主公,天寒地冻至此,筑城进度必然大受影响。将士们连日劳苦,也确实需要休整一番了。”
陆恒点了点头,呵出一口白气:“奉孝所言,我何尝不知。”
他的视线投向那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墙轮廓,语气却异常坚决。
“但我们等不起。”
“必须赶在明年开春,冰雪消融、草原复苏之前,让云北城拥有最基本的防御能力。”
“一旦开春,那些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游牧部落必然会重新活跃起来,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只会更大!”
时间紧迫,不容丝毫懈怠。
他决定采用一些更灵活的办法来应对眼前的困境。
凭借着后世的见闻,他开始指导工匠们尝试“预制构件”。
比如城门洞的拱顶结构、箭塔的主要木质框架,可以在相对温暖的工棚内提前制作好,然后运到现场进行快速组装。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能将一部分工序转移到室内,减少严寒的影响,提升效率。
同时,陆恒下令,将所有人力和资源,优先集中在城墙主体和几处关键的防御节点上。
至于城内的营房、仓库等附属建筑,可以暂时放缓,等天气回暖后再逐步完善。
眼下,最重要的是筑起一道能够抵御骑兵冲击的坚固屏障!
就在陆恒顶着严寒,全力推进云北城建设,与酷寒的自然环境竞速之时,数百里之外的云中郡,却迎来了另一场“寒流”。
郡城西部的连绵山区中,几股山贼突然变得异常活跃。
这些山贼并非普通的乌合之众,他们装备明显改善,行动更加大胆,配合也隐隐透着章法。
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时不时窜出来,袭击那些往来于矿区和郡城之间的小股商队。
有时,他们也会趁着夜色,骚扰那些位置偏远、守备相对薄弱的新建村落和矿点,抢夺粮食、财物,甚至掳掠人口。
虽然他们每次出动的规模都不算太大,避免与郡兵主力正面冲突,但骚扰的频率却很高,打了打了就跑,如同附骨之疽,给云中郡的治安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辛毗很快收到了各地送来的急报。
起初他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寻常的山匪作乱,立刻调派郡兵前去围剿。
然而,这些山贼狡猾异常,他们对山区地形了如指掌,行动极为隐秘。
郡兵一旦深入山区,常常扑空,或者遭到山贼的伏击。
几次围剿下来,不仅未能剿灭山贼,反而损耗了不少兵力,让辛毗感到焦头烂额。
山贼活跃的消息,如同阴霾般笼罩了云中郡。
特别是那些刚来不久的流民和南方的行商,他们对这片土地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山贼的出现,无疑加剧了他们的恐惧。
市易署的交易量开始出现波动,一些胆小的商队甚至暂停了前往云中的计划。
就在这时,潜伏在暗处的田禄嗅到了机会。
他立刻指使亲信,混迹在流民和市井之中,添油加醋地散布对陆恒和郡守府不利的谣言。
“陆将军带着大军去了漠南寻金享福,把咱们丢在这里不管!”
“这官府也太无能了,连山里的毛贼都打不过,咱们的命还有保障吗?”
“听说那些山贼就是官府没安顿好的流民变的,都是陆将军的新政闹的!”
这些谣言如同毒药,在不安的人群中迅速蔓延,加剧了恐慌情绪,也挑拨着流民对官府的不满。
辛毗忙于政务和应付山贼,虽然察觉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但一时也顾不上深究。
而戏志才,则在书房里,静静地听着手下关于山贼活动和谣言散布情况的汇报。
他指尖轻点桌面,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继续盯着。”他低声吩咐道,“看看他们究竟能蹦跶出什么花样。”
他并未急着出手,而是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这些山贼,这些谣言,在他看来,不过是水面上的浮萍,真正的根源,藏得更深。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借机生事,试图动摇云中郡的根基。
而幕后的黑手,很可能与之前盯上的那条线有关。
他要做的,是将这些暗中的毒虫,一次性全部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