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而过,吹得账本哗啦作响。
郭嘉依旧靠在窗边,手里没了酒壶,只剩下一本摊开的府库账册。辛毗站在桌案后,眉头紧锁,盯着地图,指节一下一下敲击在云中郡的西边,咸阳城的位置。
“鲜卑人动作真快。”辛毗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
郭嘉头也不抬,眼睛黏在账本上,“快吗?我倒觉得慢了。”
辛毗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郭嘉,“奉孝,你什么意思?”
郭嘉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佐治兄,我们之前不是都猜到了吗?鲜卑人的目标根本不在武泉,也不在云中城,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更西边,是咸阳,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猜到是猜到,但他们如此迅速地攻城,还是出乎意料。”辛毗走到桌边,语气急促,“咸阳城兵力空虚,王旭手下不过数百残兵,如何能挡住鲜卑人的铁蹄?”
郭嘉合上账本,起身走到辛毗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佐治兄,你太看得起咸阳城的那点兵力了,也太小看戏志才了。”
辛毗眉毛拧成疙瘩,“奉孝,现在不是说玩笑话的时候,咸阳城危在旦夕,戏志才手下兵力有限,恐怕难以抵挡鲜卑大军。”
“佐治兄,你忘了戏志才的能耐了?”郭嘉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他若真没点把握,敢孤身犯险,跑到武泉城去调兵?你信不信,此刻咸阳城外,鲜卑人怕是已经焦头烂额了。”
“话虽如此,但战场瞬息万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辛毗依旧忧心忡忡,“咸阳城若有失,整个云中郡西线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佐治兄,你就是太谨慎了。”郭嘉拍拍辛毗的肩膀,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戏志才比你想象的更厉害,区区鲜卑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辛毗被郭嘉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笑了,“奉孝,你倒是心大,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郭嘉反问, “担心戏志才打不过鲜卑人?还是担心鲜卑人打到云中城来?”
“都有!”辛毗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鲜卑人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佐治兄,你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想想怎么把云中郡的内鬼都揪出来。”郭嘉指了指地上的账本碎片,意有所指,“比起咸阳城,我更担心我们自己的后院起火。”
辛毗沉默了片刻,眼神闪烁不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或许是我多虑了。戏志才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他顿了顿,看向王鹤,“王鹤,你带五十铁骑,即刻出发,前往咸阳城外探查情况,务必将前线战报带回来。”
王鹤抱拳应诺,“末将遵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郭嘉突然叫住王鹤。
王鹤疑惑地看向郭嘉。
郭嘉走到王鹤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王将军,此去咸阳,不仅要探查战况,还要留意戏军师的动向,看看他是否需要支援。若情况紧急,可便宜行事,不必拘泥于军令。”
王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郭嘉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末将明白!”
王鹤领命而去,房间里又只剩下辛毗和郭嘉两人。
辛毗看着地图,手指在咸阳城的位置摩挲着,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担忧。
郭嘉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寂静的夜色,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
“佐治兄,你说,这云中城,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郭嘉突然开口,语气幽幽。
辛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郭嘉话有所指,“奉孝,你又发现了什么?”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佐治兄,你不觉得,这城里,太安静了吗?”
辛毗皱起眉头,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氛围,自抓出了张田,府衙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此刻夜深人静,的确显得有些过分的平静。
“你是说…?”辛毗似乎明白了郭嘉的意思,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张田只是一个小喽啰罢了。”郭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真正的大鱼,恐怕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你想审问张田?”辛毗问道。
郭嘉点点头,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有些事情,恐怕只有从他嘴里,才能问出来了。”
郭嘉说完,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烛台,朝着黑暗的房间深处走去。
烛光摇曳,将郭嘉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辛毗看着郭嘉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了上去。
夜色渐深,云中郡郡守府内的气氛愈发紧张。郭嘉和辛毗走进审问室,张田被押在一旁,神情恍惚,似乎还未从被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张田。”辛毗冷冷地开口,目光如刀,直逼张田的眼睛,“你可知道,今日的局势因你而变得多么危险?”
张田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你可别想狡辩。”郭嘉在一旁插嘴,语气轻松却带着威胁,“我们可不想浪费时间。你只需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情,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我…我真的不知道。”张田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闪烁不定。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辛毗冷笑一声,“你在府库里做的那些勾当,早已被我们查得一清二楚。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张田的脸色愈发惨白,心中恐惧加剧,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我只知道一个黑衣人,他和我联系,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郭嘉眉头一挑,显然对这个线索感兴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他汉语说得很好,身手也很厉害。”张田结结巴巴地说,“我只见过他几次,都是在暗处接头。”
“你见过几次?在哪里?”辛毗追问。
“在城外的一个小酒馆。”张田急忙回答,“他总是让我准备一些情报,给他送去。”
“情报?”郭嘉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说的情报,是什么内容?”
“我…我只负责传递,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张田急忙摇头,显得十分慌张。
“你可知道,屠杀武泉郊外村庄的小股鲜卑部队和劫掠王鹤运往武泉粮草的人,是否也和这个黑衣人有关?”辛毗语气加重,目光紧紧锁定张田,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张田被辛毗锐利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低下头,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嘴唇蠕动了几下,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听黑衣人提到过一些……好像,好像是同一伙人。”
“他们藏在哪里?”郭嘉向前一步,站在张田面前,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明暗交错,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张田身子一颤,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慌乱地环顾四周,似乎想寻找一丝逃脱的希望,但最终还是绝望地垂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听说过……他们藏在云中城中。”
“什么?!”辛毗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藏在云中城中?!”
郭嘉的瞳孔也骤然收缩,原本带着一丝玩味的嘴角也凝固了,他迅速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云中城的位置重重一点,又抬眼看向张田,声音低沉而严肃:“你确定他们藏在城里?具体位置呢?”
云中城有 近万重步兵,还有数百大秦铁骑巡逻,如果真如张田所说,有人胆敢藏匿其中,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也意味着情况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张田被两人的反应吓得更加语无伦次,他连连点头,又急忙摇头, “我……我不确定……我只是听黑衣人无意中提了一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他们可能藏在城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郭嘉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踱步走到张田面前,再次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却显得有些冰冷,“张田,你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耐心,还能容忍你继续隐瞒吗?”
辛毗也走到张田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张田,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想活命,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底线。”
审讯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田感受到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知道,如果再不说实话,等待他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我…我会说的!”张田慌忙说道,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我会尽量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你最好快点。”郭嘉说完,转身走出审问室,留下辛毗继续盯着张田。
“张田,记住,你的命在我们手中。”辛毗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威严。
张田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尽快想办法保住性命。
“我会想办法的。”张田心中暗自发誓,眼中闪过一丝决心。
审问结束后,郭嘉和辛毗走出房间,郭嘉轻声说道:“这张田似乎还有些隐瞒,我们得想办法逼他说出更多。”
“他已经说得够多了。”辛毗摇头,“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黑衣人,不能让他继续在城中活动。”
“我会派人去调查。”郭嘉点头,眼中闪烁着聪明的光芒,“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敌人逃脱。”
“希望能尽快找到线索。”辛毗说完,目光坚定,心中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郭嘉和辛毗的心中都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