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当时自身难保,身份是一滩浑水,她担忧自己过多的举动会激怒观宁,便没去理会郑怀瑾。
观宁说的很对,她是极为自私的人。
她不是没阴暗的想过吗,观宁没处撒气,她会遭殃。
最后离开时,她也不曾为他安排过半分。
温姿月撩开郑怀瑾的碎发,他从前秀发墨黑,现在却粗糙枯黄,原来面相虽有刻薄,但因着脸颊上丰盈的软肉,看着甚是娇俏,现在却只似皮包骨。
颧骨高高突起,模样可怜至极。
温姿月出了门。
楚星迟在正堂待着,他脸上的纱布还在渗血,唇瓣也白得骇人。
“啪——”
温姿月用力甩在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脸上,楚星迟被打的偏过头,他唇角溢出血渍。
方才包扎好的伤口,也因着这重伤害裂开。
楚星迟擦去唇边血渍,他收起可怜神色,饶有兴致的观赏着她发怒的模样。
“殿下这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真是感人,这世间多是薄情人,唯殿下有颗纯粹的心,乐善好施,伸张正义。”
他在嘲讽什么?
温姿月踹在他膝盖上,命令道:“你都做了什么?”
楚星迟手指叩地,“地牢里又冷又湿,总给不足食物,我有些饿,便吃了郑怀瑾的饭食。”
“没办法,郑怀瑾吃了饭便会有力气,那地牢里的蛇鼠便不能再只啃咬他的血肉,我只能用了他的饭,让自己别被那些硕鼠啃咬。”
楚星迟也不知为何,他怎的会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
“殿下真要找我问责?”
楚星迟脸颊肿胀,他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把他放入地牢的不是我,有能力让他出来但不作为的也不是我,我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带着他出来,又在事情紧迫时留他做饵。”
“可这又有什么错?”
“我不过如殿下所做,在被贵君禁足后,便明哲保身。”
温姿月忽的发出一声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攀扯?”
她用力碾在楚星迟膝盖上。
楚星迟哈哈大笑,他仰躺在地上,“好殿下,您就别装了,何必把自己想的那般义愤填膺?”
“你留我在身边,不也正是如我一般,想着日后被抓到,拿我去给你争取时机。”
“那时你会怎么做,唔,我猜你会如今日一般,气红了眼,像给郑怀瑾讨回公道般为我讨回公道,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血,让受害者心觉宽慰,让施暴者自信刺伤了你的心,就此觉得报复了你。”
“殿下,我可否问问,你到底失去了什么?”
“你‘在乎’的人被伤害,你可是伤心了呀。”
她从前不搭理楚星迟,但这半年多时间,楚星迟可是好好的揣摩着她的心思。
她是薄情但会虚情假意的人。
叶凌给她都当狗了,而她呢,随便便把人气走了。
而原因就可笑了,只是她觉得烦。
温姿月掐着他的下巴,“你倒是活的灵透。”
楚星迟咧出笑容,“还好,只是对你很感兴趣,便多了解了些。”
越了解越觉得有趣。
他猜到观宁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疯了,因为她会服软,每次给了观宁希望,但在下次还是会让观宁痛彻心扉。
饮鸩止渴,只能解一时苦痛,下次发作只会愈发难耐。
观宁总爱在地牢中发呆。
他看着郑怀瑾,神色中总有怜悯,观宁看着郑怀瑾伤痕累累,他看似大快人心的笑着,但眼底总有淡淡的忧愁。
楚星迟想,观宁应该在害怕,他有一日也会落得郑怀瑾的境况。
楚星迟心中嗤笑,好好的男儿,最后竟都落了她的套。
在看到温姿月和叶凌时,楚星迟是想当做没看见的,可鬼使神差的,他往自己身上盖了树叶,挪到了他们将会走过的路上。
他太想知道了,她除却那皇女的尊贵身份,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个两个趋之若鹜。
温姿月踹在他胸口,眼神冷寒。
楚星迟蓦地笑出声。
他清楚了,是她那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本性,让他们都以为自己特殊。
楚星迟咳出血沫,他闷笑道:“殿下还是别杀我为好。”
温姿月用力把他踹开。
她又没弑杀的癖好,刀子一入,噗嗤一声,她不甚喜欢。
楚星迟的确有点作用,她会如楚星迟对郑怀瑾所做,让楚星迟去受折磨。
见一叶落而知秋至。
郑怀瑾千里迢迢找到了这里,那只能是有人更早便发现了这里。
楚星迟勾起唇,“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温姿月倒了茶水,一饮而尽。
楚星迟朝着他身后笑,语气玩味,“郑怀瑾,你我一笔勾销,殿下为了你受的苦痛,可是足足打了我两耳光,真是痛极了。”
郑怀瑾脸色苍白的好似幽魂。
他漠然的想,楚星迟难道以为他会被激怒?
温姿月猛地回头,她是烂人是一回事,但被旁人知道是另一回事。
她要不要再挽回她的形象,比如无能狂怒的往楚星迟身上砸桌子?
郑怀瑾扯出笑容,“我知殿下有苦衷。”
好懂事。
她是说,这反应平寂的太过分,她以为郑怀瑾会用尖叫折磨她的耳朵。
楚星迟今日笑的次数太多了,他这一刻又笑出声。
还真是愿打愿挨,郑怀瑾莫不是受虐上瘾,什么苦头都能咽下。
郑怀瑾虚弱的扶着门,楚星迟看到,他指尖攥的发白。
原来不是逆来顺受,是不得不当软柿子。
郑怀瑾在想什么?
他只是觉得一路到这偏僻的小城太累了,他不想在这时候吵闹,从前的记忆终究还算美好,他不想被蹉跎的半生什么都留不下。
郑怀瑾贪恋的看着她。
等过不了多久,她那稀薄的愧疚也会消逝,到时便是两两生厌。
郑怀瑾坦然回应她的注视。
他神情平和,除却倦色,与从前无二。
郑怀瑾道:“我累了。”
他的确很累了,颠簸许久,大仇未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