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阁地窖的积水漫过脚踝时,凌风突然按住柳如烟的肩膀。三丈外的石壁上,一盏长明灯的火苗正诡异地偏向西北——有风从砖缝渗进来。
\"这水不对劲。\"林清芷蹲身掬起一捧,指间银戒骤然发黑,\"掺了化铁散,专蚀精钢。\"她突然扯开凌风的箭袖,昨夜被弩箭擦过的伤口已泛出靛蓝色,\"那箭上淬的是百炼钢熔剂!\"
柳如烟闻言撕开裙裾,浸湿的布料按在石壁青苔上,立刻显出七道蜿蜒的银线:\"是工部测绘司的密纹!\"她指尖顺着银线游走,\"当年先父督造通州码头,用这种银粉标记暗渠走向......\"
话音戛然而止。
十步外的水面突然咕嘟冒泡,浮起半张泡胀的牛皮纸。凌风剑尖一挑,纸面残缺的朱砂印竟与柳如烟锁骨下的黥印严丝合缝。
\"三万石盐引?\"林清芷用银簪拨开纸页褶皱,\"不对,这是......\"
轰!
头顶突然炸开巨响,碎木混着瓦砾暴雨般砸落。刘三爷的狂笑从裂缝中传来:\"柳姑娘好手段!可惜这地窖上头压着三万斤官盐!\"
凌风反手将牛皮纸塞入怀中,剑锋划过石壁溅起一串火星。借着刹那光亮,林清芷看清了银线汇聚处的凹槽——正是柳如烟金钗的凤尾造型!
\"簪子!\"
柳如烟却突然倒退两步,染血的指甲抠进砖缝:\"当年他们也是这般骗开先父的书房......\"
一柄钢刀突然破水而出,直取她咽喉!凌风旋身格挡,刀剑相击的瞬间,二十枚透骨钉从水面激射而出。林清芷甩出药囊,紫色烟雾里传来叮叮脆响——钉子全钉在了她展开的《韩熙载夜宴图》上。
\"看钉尾!\"凌风挑飞一枚透骨钉,钉尾赫然刻着光禄寺的火焰纹。
柳如烟突然凄厉长笑,金钗狠狠刺入凹槽:\"那便看看,到底是谁的命更硬!\"
石壁轰然中开,刺骨寒风裹着雪粒扑面而来。凌风剑鞘横挡,三支弩箭叮当落地——箭杆上绑着的竟是户部专用的火漆竹筒!
\"是运河冰坝的设计图。\"林清芷展开筒中绢帛,突然倒吸冷气,\"这些修改痕迹......\"
凌风瞥见图纸边角的血指印,瞳孔骤缩:\"与金水河溃坝处一模一样。\"
暗道的尽头传来铁链拖地声,三十六个赤膊大汉扛着包铁木桩缓步逼近。柳如烟突然扯开衣领,黥印在寒风中泛出诡异的红光:\"盐帮的兄弟可还认得这个?\"
为首大汉的钢斧当啷落地:\"总......总瓢把子的血印?\"
\"三年前沉船那夜,先父用最后力气烙下的。\"柳如烟从发间抽出第二支金钗,\"今日要么用这钥匙开闸放盐,要么......\"她突然将钗尖抵住喉头,\"让三万石官盐给我陪葬!\"
凌风突然按住她手腕:\"且慢。\"他剑尖挑起地上一块碎木,\"杨木桩?这不是工部修堤的......\"
话音未落,暗道顶部突然垂下数十条麻绳。李策带着顺天府衙役从天而降:\"大人!查清了!漕帮失踪的二十船'石料',全是劈成方料的杨木!\"
林清芷猛地展开牛皮纸残片:\"所以金水河冰坝用杨木,是为了掩盖工部盗用皇陵木料的......\"
\"不止。\"凌风突然劈手夺过火把,照向大汉们肩头的木桩。年轮中心赫然嵌着拇指大的金钉——正是皇陵断龙闸上特有的镇物!
柳如烟的金钗突然坠地。她望向黑暗深处呢喃:\"原来阿弟的尸首......一直在这水道里......\"
暗河尽头忽有钟声回荡,刘三爷的惨叫撕破夜空。十八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每盏都吊着本账册。凌风剑风扫落最近那盏,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
\"光禄寺与漕帮的运盐记录?\"林清芷突然揪住其中一页,\"不对!这墨迹是新的!有人在......\"
孔明灯同时炸开,漫天纸灰中浮现金线绣的九门布防图。凌风剑尖刚触及绣线,整幅图突然自燃成灰,唯余一角残片飘落掌心——上面用血绣着\"腊月十五\"四个小字。
\"是德胜门瓮城。\"凌风碾碎灰烬,\"他们要趁冬至大祭动手。\"
柳如烟突然软倒,袖中滑出半块鱼符。林清芷拾起一看,竟是工部都水司的通行令!
\"姑娘这戏,唱得比《牡丹亭》还精彩。\"暗处转出个瘸腿老吏,手中铁算盘叮当作响,\"可惜算漏了......\"他猛地掀开衣袍,腰间二十枚象牙牌叮咚碰撞,\"光禄寺少卿的腰牌,老朽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凌风的剑已抵住他咽喉,却听咔嚓一声——老吏的天灵盖自己掀开了,露出里面精钢打造的机括。
\"墨家傀儡术?\"林清芷银针疾射,却在触及钢骨的瞬间被弹开。傀儡的腹腔突然洞开,滚出三百颗珍珠——每颗都刻着朝臣的名字!
柳如烟突然扑向傀儡残躯,从齿轮间抠出片碎瓷:\"这是......先父书房越窑瓶的......\"
远处传来潮水般的脚步声。凌风一剑劈开水面:\"走!去德胜门地窖!\"
浑浊的水流突然变得血红,无数黥面浮尸从暗河深处涌来。每具尸体的右手食指都直指北方——正是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