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正殿的铜鹤衔着日晷阴影,柳如烟跪接金册的刹那,礼部尚书突然高喝:“且慢!此女额间朱砂乃前朝罪妃妆奁所绘,按《内宫律》当杖毙!”他抖开泛黄卷宗,某页血指印旁赫然是前朝罪妃的画像——眉心血痣竟与柳如烟分毫不差。
林清芷广袖扫过香案,将三炷线香插入铜鼎。青烟缭绕间,她忽然掀翻鼎身,滚落的香灰里混着金粉,显出一行前朝匠人的铭文:“永历三年,司礼监造赝品《内宫律》十二卷,以乱宫闱——钱尚书手中这卷,莫不是当年徐党先祖的手笔?”她簪尖挑破书脊,夹层飘出半张盐引私契,“这契纸的帘纹是弘治年间的官制,而《内宫律》修订于正德元年——伪造典籍的罪名,您可担得起?”
凌风剑鞘已抵住礼部尚书后心,挑开其腰间玉带。暗格中滑落的胭脂盒内,朱砂混着西域剧毒“红拂散”。“好个‘血痣’!”他碾碎朱砂,粉末遇风燃起幽蓝火焰,“三日前西域进贡的毒药,尚书大人倒是用得顺手。”
嘉靖帝的龙纹靴碾过散落的毒粉,忽然将手中茶盏砸向殿柱。釉彩迸裂处,藏在柱中的机簧弹出一卷真正的《内宫律》孤本,页脚盖着孝宗私印:“朕已命人重修太庙梁柱,每根殿柱皆藏一卷真典——诸位爱卿要不要都试试‘撞柱明志’?”
柳如烟忽然解开发髻,青丝如瀑散落金砖。她拔下银簪划破指尖,血珠滴入金册:“民女愿以血洗册,自请除籍!”鲜血触纸的刹那,金册突然浮起暗纹——竟是失踪多年的《女官考绩录》,首页朱批“柳氏督造杭州织锦三万匹,功抵税银”的御笔赫然在目。
“这金册是前日从徐阶别院暗格所得。”林清芷翻开册页夹层,抽出的丝帛上密布织娘指印,“三百织娘联名作证,柳姑娘为保织造秘法,曾以身挡刀——刀痕与兵部存档的倭寇佩刀完全吻合!”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咳血倒地,怀中滚出半枚虎符。林清芷银针封穴,挑开他袖中暗袋,滑落的密信写着:“借封诰乱礼法,伺机焚毁太庙。”她将信纸浸入铜盆,遇水显形的火油路线竟与三年前雷击太庙的走水痕迹完全一致。“李大人三年前监修太庙时,就在梁木中埋了火油管吧?”
凌风剑劈殿柱,斩断的楠木中果然流出黑色粘稠物。他蘸取少许涂抹在柳如烟的诰命服上,金线刺绣遇油即燃,火舌却在触及她腰间玉坠时骤熄。“冰心玉能克火毒,”林清芷举起玉坠对着日光,内里血丝凝成“忠烈”二字,“这是柳姑娘祖传的护身玉,李大人当年为夺此玉,害她家破人亡沦落教坊——如今物归原主,可还称心?”
申时暴雨突至,九门提督押入一队淋透的边关妇孺。领头老妪颤巍巍捧出《万民书》补录,血字浸透的麻布上,北疆女子们用箭簇刻满保家卫国的战功。“民妇的孙女代父从军,尸骨还埋在居庸关外!”她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箭疤狰狞如蛇,“柳姑娘当年散尽首饰购得的棉甲,救过老身一命!”
嘉靖帝指节捏得发白,突然夺过尚方剑斩断龙袍下摆:“传旨!即日起设女官考功司,凡女子有功于国者,无论出身皆入凌云阁——柳氏封诰照常,阻谏者皆斩!”
暮色中,凌风在殿脊发现第八处火油暗管。林清芷却将计就计,引天雷入避雷针,电光顺着铜链直劈西苑凉亭——藏在亭中的火药桶轰然炸响,气浪掀翻了正在密谈的三名御史。
“徐党余孽倒是忠心,”她拾起未燃尽的信纸,焦痕拼出“女祸亡国”四字,“可惜这火药的配比还是三年前的旧方。”突然将信纸掷向雨幕,雨水冲刷出的硝石比例,竟与柳如烟改良的新配方完全一致,“你们处心积虑要炸的,是自己埋的雷!”
子夜更鼓声中,柳如烟的金册终入太庙宗牒。林清芷抚过金册边缘的暗扣,机关弹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徐阶书房暗道的最后一把秘钥,他至死都想用这个秘密换你性命。”
柳如烟却将钥匙投入熔炉,火光映亮她眉间真正的朱砂痣:“民女要的清明世道,不在暗格里。”她突然挥剪断发,青丝落入铸剑池,“今日以发代首,祭万千不得留名的巾帼!”
炉火骤旺,剑胚上浮现出细密的女书文字。凌风以剑蘸取金册融化的金水,在太庙匾额补上一笔——原本“太庙”二字竟成了“大妙”,满朝文武在惊雷中寂静无声,唯闻嘉靖帝的笑声混着雨声响彻九重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