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门冰窖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凌风剑尖抵住锁眼时,锁芯内忽传出机簧弹动的细响。林清芷广袖一甩,三枚银针钉入锁孔两侧砖缝:“锁芯连着地雷引线,强开即爆。”她指尖抚过砖面青苔,“苔藓颜色发褐,砖下埋了硫磺——这冰窖外墙是火药的最后一层伪装。”
陆炳率锦衣卫包抄后巷,绣春刀挑开堆满冰渣的草席,露出半截铸铁管道:“管道直通金水河,若引爆,河水灌入地下火药库,半个京城会被掀翻。”他刀背敲击管壁,回声沉闷如雷,“听声辨位,下面至少囤了万斤火药。”
凌风突然拽过一名锦衣卫的箭囊,抽出羽箭扎入冰窖外墙。箭杆遇冷凝结水珠,却在触地瞬间蒸腾成雾:“墙内夹层填了生石灰,一旦爆炸,灼浪会引燃全城。”他剑鞘猛击地面,震开三丈外的石板,露出埋藏的青铜罗盘,“白莲教用奇门遁甲布阵,冰窖是阵眼。”
林清芷解下腰间玉珏按在罗盘中央,指针疯转三圈后骤然静止,指向东北角的枯井:“坎位藏风,离位聚火——真正的引信埋在井底!”她话音未落,井口突然喷出浓烟,十余名黑衣人拽着铁索腾空而起,手中钢刀淬着幽蓝毒光。
混战中,李策带工部匠人架起水龙车:“大人,冰窖外墙太厚,火药难破!”凌风劈开刺客袭来的毒镖,反手将剑鞘插入水龙车机关:“换桐油!”滚烫的桐油灌入铜管,激射在冰墙上腾起烈焰。冰层融化的刹那,露出内层玄铁板,板上密布蜂窝般的孔洞。
“是佛郎机的火器设计!”林清芷扯过陆炳的披风浸入水缸,湿布蒙住口鼻,“孔洞内藏火药弹丸,遇热即发!”她甩出银丝缠住铁索,借力跃上屋檐,袖中机括连射,七枚铁蒺藜精准堵住孔洞。
爆炸声在铁板内闷响,玄铁板龟裂如蛛网。凌风趁机挥剑劈开裂缝,寒气裹着硝烟涌出,冰窖内景象令人窒息——三百口棺木整齐排列,每口棺内堆满辽东精炭,炭堆上搁着工部新制的神机弩,弩箭箭头浸着漆黑火油。
“用棺材运火药,白莲教倒是讲究。”陆炳冷笑一声,刀尖挑开棺盖夹层,露出密密麻麻的梵文符咒,“符纸浸过硝石粉,稍有摩擦即燃。”
林清芷轻触棺木年轮:“松木棺,树龄七十年以上——这些是去年工部修缮太庙时‘报损’的木料。”她突然翻开棺底,朱砂写的“敕造”二字赫然在目,“连棺材都是盗用皇陵之物!”
凌风剑锋划过地面,青砖缝隙渗出黑水:“地下火药库有暗渠相连,需找到总闸机关。”他踢开刺客尸首,露出其腰间铜牌——牌上纹路与冰窖罗盘完全一致,“白莲教众身上带着阵符,八人一组对应八卦方位。”
西北角忽传惨叫,三名锦衣卫被铁网吊上半空。网绳涂满磷粉,遇风即燃成火笼。林清芷踏着棺木腾空,水袖卷住屋檐冰凌甩向火网:“坎水克离火,攻兑位锁链!”凌风闻声剑指兑位石狮,狮口含着的铁球应声而裂,机关锁链尽数崩断。
暗处倏地射来一支鸣镝,箭尾绑着的密信飘落凌风掌心。信上血书:“子时三刻,九门同燃,换皇帝项上人头。”落款处画着朵绽开的血莲。
“声东击西!”凌风捏碎信纸,“白莲教同时在九门埋设火药,冰窖只是幌子!”他剑尖挑起地面积水,水珠映出远处钟楼火光,“看星位——此刻大火已起于正阳门!”
陆炳劈开最后一名刺客,拎起其衣领逼问:“其他火药点在何处?”刺客狞笑咬破毒囊,黑血喷溅的刹那,林清芷银针封住其心脉:“死不了。”她拔下刺客发簪,簪头暗格滚出颗蜡丸,“九门布防图!”
蜡丸内藏的羊皮卷上,朱笔勾画着九处星位,每处标注不同时辰。林清芷指尖划过星图轨迹:“白莲教按二十八宿布局,每处火药对应三颗凶星——此刻大火起于角木蛟,下一个爆炸点在氐土貉!”她猛然抬头,“是崇文门税关!”
凌风翻身上马,扯过工部匠人的墨斗弹向地面。墨线遇水显形,竟勾勒出地下火药的分布脉络:“陆大人率兵封住金水河上游,李典史带人挖开崇文门地砖——记住,用铜锹!”
马蹄声响彻宵禁的街道,崇文门税关已乱作一团。税吏抱着账册四散奔逃,而地砖缝隙正渗出缕缕青烟。林清芷甩出算珠击碎檐下灯笼,火光映亮地砖下的铜管:“火药埋在暗渠,引信是浸了硫磺的麻绳!”她扯断一截麻绳嗅闻,“绳芯混了马鬃,燃烧速度可控——白莲教要精准控制爆炸次序!”
凌风剑劈税关匾额,牌匾夹层滚落数十枚火折子:“难怪要选税关——每日通关文牒盖印时的明火,足以引燃暗渠!”他踹开库房大门,两百桶贴着“闽浙海盐”封条的木箱整齐码放,箱底渗出的却是辽东精炭的碎末。
“凌大人不妨看看这个。”税关主事突然从梁上跃下,手中火把直扑炭堆,“白莲降世,焚尽……”
剑光比火把快了三寸。凌风贯穿其咽喉的瞬间,林清芷的水袖卷住火把掷入雪堆。主事尸身倒地时怀间掉出本账册,最新一页记载着:“腊月初八,收光禄寺冰船‘海鲜’三十船,实为精炭,卸于崇文门甲字库。”
“冰船运炭,税关藏硝——这才是白莲教真正的火药链!”凌风割开甲字库地砖,铁锹碰撞声突然停止。李策举着铜锹僵在原地,锹头沾着黏稠黑油:“大人,地下不是火药……是西域猛火油!”
林清芷浸湿帕子擦拭黑油,嗅后变色:“猛火油混了硫磺,一旦爆燃,水泼不灭!”她突然翻开《武经总要》,指着一行小字,“前朝守城曾用此物,需以河沙混合石灰方能遏制。”
“来不及了。”凌风望向开始泛白的天际,“距子时三刻只剩半柱香,九门火药即将连环爆炸。”他剑锋突然指向税关外的骡马市,“李典史,带人抢运五百袋黄豆,要快!”
黄豆倾倒入暗渠的轰鸣声中,凌风挥剑割破手掌,血滴入猛火油:“血水可暂缓油质流动!”他撕下袍角裹住火折子,“陆大人,带神机营弓箭手抢占九门制高点,见红色孔明灯即射火箭——要同时点燃所有引信!”
陆炳愕然:“点燃引信?那不是自寻死路?”
“九门火药分布依星宿运转,同时点燃可让爆炸相互抵消。”林清芷已用炭笔算出方位,“就像以毒攻毒,但需分毫不差!”她甩出八面令旗,“八队人马必须严格按星位时辰发射,错漏一瞬,满盘皆输!”
晨钟撞响的刹那,九盏孔明灯腾空而起。凌风伫立正阳门箭楼,手中弓弦拉满,箭簇映着朝阳泛起血色:“这一箭,赌的是大明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