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转到了哪个医院?”张轩对那边的地方并不熟悉。
“你缝伤口的那个,县医院。”
没想到还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不过只是熟悉门诊那块地。
“那个医院是我们那儿最好的了,无论是医疗设备,还是医务人员、占地面积。”
杨政:“那离高铁站远不远?有些地方的高铁站离市区很远,坐车都得好一会儿。”
陈逸飞:“印象中记得距离不是很远,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弄丢。”
高铁车厢中有些许闷热。
张轩坐着,越来越感头晕,“感觉好困啊,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再叫我吧。”
杨政也撑了没多久,困意袭来。
这一次陈逸飞不敢睡,怕一不小心真的睡过了头,再怎么有睡意也忍着。
列车经过一段向右转弯的轨道时,睡着了的张轩,头逐渐往左边偏。
等完全经过那个弯道,头已经靠在了陈逸飞的肩膀上,人还睡着。
感受到肩膀的重量,为了让张轩睡得更舒服,陈逸飞慢慢地把身子打直,肩膀撑得更高了。
杨政则是让自己的头紧靠着列车车窗,感受着车窗的坚硬和冰冷,生怕撞到自己的头,睡得也不踏实。
列车所造就的氛围实在是让人容易沉睡。
张轩和杨政真就睡到了快要下车才被陈逸飞叫起来。
凭着感觉寻找方位,陈逸飞伸出了左手,轻轻触碰张轩的额头,他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陈逸飞只好用手指轻轻拍了拍,张轩这才醒来。
对于自己靠在他身上睡着这件事,张轩并不感意外,只是揉了揉眼睛,“这么快就到了?”
“还有几分钟就下车了。”
随后才拍了拍杨政的手臂,哪怕力度很轻,杨政也还是惊醒。
身体一颤,“到了?”
“嗯。”
要是以往,出站后,陈逸飞自己肯定会选择坐公交车。
今天有他们在,人确实看起来也略显疲惫,陈逸飞决定奢侈一把。
打车!
另外两个人也没做任何的阻止。
等到下车,陈逸飞正准备付钱,一把被张轩按住了手,“你就别动了,让我来。”
陈逸飞:“为什么?明明这是为了我家的事情。”
张轩:“现在你就不要分得这么清楚了,讲什么你家我家。我们来看望叔叔,这是我们应该的,你就别管了。”
张轩动作也快,火速把钱付了。
在医院门口时,两个人还硬是要买点什么。
陈逸飞:“不用买那些东西,他又吃不了那么多,你们人能够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连车费也要抢着付,现在还要……”
一个人拦不住两个人。
张轩和杨政合资买了一个果篮,“我才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拿什么是我们的心意,这是应该的。”
陈逸飞:“……”
杨政:“叔叔在哪个科室?住院部又往哪边走?”
陈逸飞:“跟我来吧。”
吴敏本想就一直留在医院照顾陈建,但家里帮忙喂养牲畜的人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吴敏只好先回去。
陈文斌在这陪着,陈华和李丽一有空闲就跑到医院来。
其他在城里上班的兄弟姊妹也常过来看望。
自从陈建不愿意见人以后,便常常以睡觉休息为由,拒绝与人交谈。
久而久之,来的人也少了。
大家也怕影响他休息,继而会影响康复。
陈逸飞他们三个到的时候,陈建依旧在睡着。
陈文斌坐在一旁守着,也睡着了。
这个画面让他们都不好出声打扰,把果篮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就默默靠墙站着。
虽然之前已经听陈逸飞描述过情况,但此刻看着床铺上缺失的双腿,铺盖平整,没有任何的形状。
看起来就像是……半个人。
这样的情形还是让张轩和杨政感到震惊。
难以想象,一个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陈逸飞的爸爸相见,没想到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形。
张轩默默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不知道一会儿人醒了以后该如何交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时不时地偷瞟陈逸飞,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安静地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
旁人都感到无法接受的事,他又用了多长的时间和毅力才能做到这样平静的?
刚知道情况的时候,肯定是最难的, 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人。
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感到后悔,当时怎么会一点情况都看不出来呢?
可能是靠在椅子上睡不舒服,没多久,陈文斌就醒了。
先睁眼确定了陈建的情况,才回过头往床尾看。
睡眼朦胧地发现了站着的三个人,“你们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就这么站着?怎么不叫醒我?”
不开口不打紧,一开口陈建也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三个人,都靠墙站着。
“小飞,你这是……”
陈建并不认识张轩和杨政。
虽然不愿见人,但这两个人是陈逸飞带来的,他也温柔地问着。
“叔叔好,我们和陈逸飞是假期认识的朋友,我在学校和他还睡在一个房间呢,是室友。今天和他一起过来看看您。”
伴随着张轩的话,陈文斌看到了桌子上的果篮,“这是……”
陈逸飞猜到他们会问,“那是他们两个买的,我都说不用了,可是拦不住他们。”
“你们俩孩子,真是的,买这些做什么?上着学还跟着跑这一趟多麻烦。”
张轩:“爷爷您说这个就太客气了,我们和陈逸飞是朋友,这是应该的。”
怕陈建听不明白,陈文斌又好好的解释了一遍,“这两个孩子是小飞暑假时候认识的朋友,那个时候还到家里住了几天,我还记得他们。”
“也不知道你们站了多久,快来坐着,旁边那个床位没人,可以坐着,没事。我这个床也可以坐,现在腿没了,下面可宽着呢。”
陈建可能是想改变沉闷的氛围,尽可能把话说得幽默轻松,像开玩笑一样。
但这话其他人听着,可像地狱一样。
他把自己的伤痛随口就说了,三个孩子脸上满是尴尬,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连陈文斌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陪护几天,他知道陈建的心里并不好受。
现在听着这话,只有梗塞。
然而,脱口而出的也只是:“快坐着吧。”